秦千风踏入黑暗的瞬间,耳膜传来嗡鸣,像是有无数声音同时被按了暂停键。
等再睁眼时,重力突然倒转——他悬在虚空中,头顶是翻涌的星幕,脚下却垂落着万千银亮丝线,每根线上都缠着细碎的光影,像被揉碎的萤火虫。
有什么东西撞进他的识海。
十岁的自己蹲在高尔村老槐树下,鼻尖沾着草屑,正用树枝拨弄蚂蚁;林婉儿十六岁那年在灶台前扇风,火星子蹦起来熏红了眼尾,她抹着泪却还笑着说\"这锅药快好了\";洛青岚第一次在星台摔碎星盘,碎片扎进掌心,她咬着唇把碎铜片一片片捡起来,月光在她脸上割出冷硬的棱线......
\"这些是......\"他伸出手,指尖触到最近的丝线。
光影突然活了,变成他与林婉儿在村后山坡看萤火虫的画面——那时他刚觉醒灵脉,以为修炼是天下最难的事,却不知真正的难还在后面。
\"千风!\"
熟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
他转头,看见林婉儿正抓着一根记忆丝线,发梢沾着星屑,眼底泛着水光:\"你看这个。\"她指尖的光影里,是三年前他重伤昏迷,她守在床头七天七夜,最后握着他的手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埋在高尔村的老槐树下\"。
\"原来命运篡改过这么多。\"洛青岚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秦千风抬头,见她悬在更高处,指尖掐着枚青铜古印,印面流转着幽蓝光芒——那是天机阁的逆命阵旗。
她身后的星幕被撕开道缝隙,暗金色的建筑轮廓正从缝隙里渗出来,\"这些丝线是命运议会的记忆载体,他们在用我们的过去重组规则。\"
\"重组?\"沈云歌的身影从另一侧掠来,腰间的剑嗡鸣震颤,\"那正好,我替他们彻底拆了这破玩意。\"话音未落,她已朝着那暗金色建筑冲去。
\"云歌!\"林婉儿想拉她,却只抓到一缕风。
秦千风刚要追,洛青岚突然甩出三道阵旗:\"别急!
先布逆命阵稳住空间,否则神殿崩塌会连我们的魂魄都碾碎。\"她指尖的青铜印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三道阵旗化作光链,将众人与记忆丝线连成网。
暗金色建筑越来越清晰。
那是座倒悬的神殿,穹顶镶嵌着无数水晶,每颗水晶里都封印着扭曲的人影——是被命运吞噬的修士残魂。
沈云歌的剑已经劈开神殿大门,门内一面一人高的镜子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三年前剑宗大比的场景:她的师姐为替她挡下致命一击,被魔修的剑贯穿胸口,鲜血溅在她的剑穗上,至今未褪。
\"师姐......\"沈云歌的剑尖微微发颤。
镜中幻象突然变化,师姐的尸体被拖进命运之河,河水翻涌着将她的魂魄绞成碎片,最后浮出水面的,是玄灵那张冰冷的脸:\"这就是反抗命运的代价。\"
\"住口!\"沈云歌暴喝一声,剑势如电劈向镜面。
镜面应声而裂,却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整座神殿开始震颤,穹顶的水晶接二连三坠落,砸在记忆丝线上,迸溅出刺目的光。
\"审判机制启动了!\"洛青岚的阵旗突然爆出裂痕,\"快退!\"
秦千风刚要拉林婉儿,一道黑影从神殿深处窜出。
那是玄灵,却又不像玄灵——她的身体半透明,发间缠着命运锁链,双眼泛着猩红:\"你们以为能挣脱?
不过是从旧牢笼跳进新牢笼罢了!\"她抬手一抓,一道锁链破空而来,直接缠上秦千风的脖颈。
\"千风!\"林婉儿扑过来要拽锁链,却被锁链上的命运之力弹开,摔在记忆丝线上。
那些光影突然活过来,变成无数双手,死死攥住她的脚踝。
\"寒音!\"秦千风咬着牙,命运之火从识海喷涌而出,烧得锁链滋滋作响。
柳寒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掌心托着枚流转着七彩光的晶核——那是命源晶核,\"未来之钥\"就封在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晶核突然炸裂,七彩光化作一张大网,将玄灵的锁链困在中央。
\"趁现在!\"柳寒音的额头渗出冷汗,\"去神殿核心!\"
秦千风踩着震颤的地面冲向神殿最深处。
核心处有座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团幽绿光芒——那是命运议会最后的残识。
他抬手召出命运之火,赤金火焰如活物般钻进幽绿光芒。
\"命运不该是枷锁!\"他的声音混着火焰的轰鸣,\"而是选择的权利!\"
幽绿光芒剧烈收缩,最后\"砰\"地炸成碎片。
神殿开始剧烈崩塌,记忆丝线被卷进风暴,那些属于他们的真实过往却像有了生命,纷纷钻进众人识海。
玄灵的身影在崩塌中逐渐消散,最后一句话却清晰地撞进每个人耳中:\"你以为你是创造者?
其实你才是最完美的继承者......\"
黑暗再次笼罩。
等秦千风再睁眼时,他正站在青石板路上。
林婉儿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袖,沈云歌的剑垂在身侧,剑穗上的血渍不知何时淡了;洛青岚的阵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发间新插的木簪,样式像极了高尔村老槐树的枝桠;柳寒音的掌心还残留着晶核的微光,正抬头望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座朱红城门。
门楣上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着暖光——\"新生\"。
城门口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正笑着朝他们招手。
几个孩童跑过,银铃般的笑声撞在城墙上,惊起一群白鸽。
林婉儿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她凑近秦千风耳边:\"你闻见了吗?\"
他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浮动着甜丝丝的糖炒栗子香,像极了高尔村过年时,母亲在灶房里炒的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