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池坐回后臀上：“我暂时把血止住了。” 松鼠飞焦急地嗅了嗅敷在日升侧腹伤口周围的蛛丝。毛发上沾染的血迹渐渐陈旧，但日升仍然一动不动——她两眼紧闭，呼吸轻浅。她身下的地面血迹斑斑，潮湿暗沉。 叶池接着说道：“我需要调一剂药膏来防止感染。”她的目光飘向巫医巢穴，又朝黑莓星转去。 雷族族长踱着步子，这会儿正走到营地通道边，片刻之前，赤杨心和松鸦羽刚从那里消失。他与叶池目光交汇。 “我能去取药草吗？”她问。 求你了，说可以吧。 松鼠飞满怀期待地朝他眨眼时，听见刺掌喉中响起一阵隆隆低吼声。这位武士正对在空地边紧紧相依的姐妹们怒目而视。接着，他将愤愤不平的目光扭向叶池：“我们在等星族的旨意。” 梅花落在他身边也蓬起毛发：“在他们告诉我们可以之前，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松鼠飞盯着他们，对两位族猫的冷酷震惊万分。“但在我们干等消息的时候，她的命可能就没了。要是到她死了以后星族才传来消息说我们可以给她治疗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医治尸体。” 黑莓星穿过空地，在叶池身旁停下：“只管让她活到松鸦羽和赤杨心回来就行。” 叶池直起身子。“去月亮池路途遥远。他们月高之前都回不来。我要让她活命，就得阻止伤口发炎。”她说话间，日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接着颤动尾巴，试图抬起头来。 黑莓星尾巴一挥。“她看起来挺有力气，”黑莓星低吼道，“她撑得住。” “除非我给伤口敷上药糊，否则她就撑不住。”叶池焦躁不安，毛发沿着脊背抽动。 白雪蹑足靠近日升。母猫眼里流露出了恐惧。“别动。”她对受伤的同营伙伴低声说道，“你会把伤口撑开的。” 黑莓星怒瞪着她：“滚回去和其他猫站在一起。” 白雪贴平双耳退开了，松鼠飞肚里燃起怒火。连同营伙伴安慰一下日升，黑莓星都要不许吗？她在姐妹会的营地里时，她们对她可好得多。 武士巢穴外，鼠须挪动着脚掌：“我们要把她搬到巫医巢穴去吗？” 云雀鸣期待地扬起尾巴：“我们俩可以把她移过去。” “她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会更舒服些。”烁皮也说道。 黑莓星怒视着他们：“在松鸦羽和赤杨心把星族的旨意带回来之前，她就只能待在我们能看得见她的地方。” 鳍跃走上前来：“那我们至少可以让她舒服些吧？” “我可以去取些蕨叶来。”桠枝主动说。 黑莓星点了点头，但眼神冷厉：“很好。”两只猫快步走出营地，黑莓星却扭过了身。 松鼠飞也想和他们一起去，确保他们采摘的叶片都是最柔软的，但她不能离开日升左右。总得有猫为她而战。 荆棘通道颤动起来，露珠鼻和海石竹爪钻进营地，他们看到姐妹会的猫，停下脚步。 露珠鼻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他盯着日升。 “这只猫受伤了。”黑莓星告诉他，“叶池正在照顾她，直到我们从星族获得旨意。” “旨意？”露珠鼻满面疑惑，“什么旨意？” 刺掌穿过空地，停在黑莓星身旁说道：“我们该不该治疗她的伤口的旨意。” 露珠鼻歪过头：“你们为什么要让星族来决定？” “这些猫袭击了一支影族巡逻队。”梅花落咕哝道。 海石竹爪皱起眉头：“我还以为姐妹会从来不会踏上族群领地呢。” 翻爪补充道：“也许她们现在觉得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躺下吧。”叶池一边用鼻头轻碰日升的脸颊，一边低声说道。她再次望向黑莓星。“我能给她拿点儿罂粟籽吗？”她说道，“她很痛苦。让我帮——” 刺掌打断了她：“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药草给她用？”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叶池眨眼看着他。 刺掌与姐姐目光对峙时，松鼠飞觉得恶心得要命。她为什么要把姐妹会带到这里？她竟还相信自己的族猫们会照顾她们。她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 “罂粟籽可以等等再说。”黑莓星利落地弹了弹尾巴。“翻爪和海石竹爪，”他说道，“去帮鳍跃和桠枝找蕨叶。”他朝梅花落点点头：“带上冬青簇和鼠须去狩猎。我们多了几张要吃饭的嘴。玫瑰瓣和鬃爪可以去帮桦落加固育婴室的围墙。”他的目光扫过族群：“我们不能因为有了访客就忘记自己的职责。” 刺掌眯起了眼睛：“我们还要和她们分享我们的猎物？”他愤愤不平地打量飞鹰和暴风。 暴风抬起下巴。“我们可以自己狩猎。”她说道。 桦落竖起了毛发：“你以为我们会让你们在我们的土地上狩猎吗？” 黑莓星突然露出了疲态：“她们总得吃饭吧。既然她们不能在这里狩猎，那就只能分享我们的猎物。” 松鼠飞忍不住对他感到一阵怜悯。似乎每一位族猫想要的都不一样。他怎么可能满足得了每一只猫呢？愧疚感一时在她的毛发下搅起刺痛。她对他的评判是不是太苛刻了？ 玫瑰瓣和鬃爪朝育婴室走去，桦落紧随其后，同时梅花落也带着冬青簇和鼠须走出了营地。 “和狩猎巡逻队一起去。”黑莓星朝云雀鸣点点头，命令道。 云雀鸣迟疑道：“我想和烁皮待在一起。” 黑莓星绷紧了全身：“你的巡逻队需要你。” “烁皮能和我一起来吗？”云雀鸣问，“松鼠飞允许了我们俩参加同样的巡逻队。现在她怀着幼崽，我不想离开——” 黑莓星蓦地将口鼻拧向黑色公猫，松鼠飞吓得一缩。 “我不管松鼠飞说过什么，”他嘶吼道，“烁皮在这里和族群一起很安全。按我的命令做，去加入你的巡逻队。” 烁皮安慰地朝云雀鸣眨眨眼。“我不会有事的。”她安慰道。 云雀鸣低了低头，快步走开，松鼠飞瞪向黑莓星。他这是在不遗余力地证明雷族的规矩不容松鼠飞置喙，统统由他制定。他还要这样多久？ 黑莓星盯了回来：“我想和你到我的巢穴里谈谈。你需要解释一下，你的巡逻队为什么把姐妹会的猫带到这里来。” 松鼠飞脚掌刺痛。他还想再吵一架吗？就在还有一只猫半死不活地躺在空地里的时候？他跃上落石堆时，松鼠飞朝叶池看去。“你在这里没事吧？” “没事。”叶池正注视着日升，“我会尽我所能。” 松鼠飞直起身子，朝落石堆赶去。 “我也要来。”烁皮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我也是巡逻队的一员。” “不行。”松鼠飞感到一阵爱意涌向女儿，“这个决策由我担责。” 烁皮抻着下巴：“我说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松鼠飞低下头。她不想再和烁皮争一场。她爬上落石堆，掌下石头被踩得咔嗒作响。烁皮走在后面，跟着她钻进黑莓星的巢穴。 黑莓星坐在阴郁的岩洞里，目光冰冷。看到烁皮，他耳朵扭了扭：“我没说要你和我谈。” 烁皮迎上他的目光。“你说你想要解释，”她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也在那支巡逻队里。我也得说上几句。” 黑莓星咕哝着将目光转向松鼠飞。“看在星族的分上，你为什么要把她们带到这里来？”他怫然作色，声音越发冷峻。 松鼠飞竖起毛发，猛地止住脚步：“你想让我怎样？把日升丢在林子里等死吗？” “要是你没有找到她们，她们会怎么做？”黑莓星没有等她回答，“她们会把受伤的同伴带回家去，回到她们自己的地方，而不是现在这样把她们的问题变成我们的问题。” “可是我找到她们了。”松鼠飞为自己辩护。她不会让他苛责自己，为试图拯救一只猫的生命而难堪。“我不能对她们置之不理。” 烁皮对黑莓星眨眼道：“你没办法指望我们就这么走掉。” “你们本可以把她们带去边界上，让她们的同营伙伴来照顾她们。”黑莓星的毛发沿着后脊支棱了起来，“你们把她们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们袭击了一支影族巡逻队吗？” “是白雪在来营地的路上告诉我们的。”松鼠飞告诉他，“影族先去了她们的领地。她们只是想知道原因，并没打算去战斗的。” “你觉得虎星会这么看吗？”黑莓星的目光阴沉下来，“等他发现我们在给她们提供庇护，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松鼠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在乎虎星的想法了？” “从星族告诉我们族群之间必须紧密团结时起！” “所以你愿意让一只猫去死，就因为虎星可能觉得不爽吗？” “我还以为你想维持和平呢。你觉得现在这样有助于维持和平吗？” 松鼠飞扬起了口鼻：“等族群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后，他们会理解的。我们都遵循着同样的守则，而这份守则里，没有哪一句是让我们看着猫送死。” “但它说了让你保护自己的族群。”黑莓星厉声回应她，“你觉得把一帮泼皮猫带进我们的营地里，算哪门子的保护雷族？” “她们不是泼皮猫！” “她们既非独行者，也非武士。”黑莓星亮出利爪，插进洞穴的沙质地面，“你决定把她们带进我们营地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沮丧之情在松鼠飞胸中翻涌：“我是在努力救一只猫的命。而且她们不是泼皮猫！她们叫姐妹会！除了当武士和泼皮猫以外，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黑莓星尾巴猛甩：“你在另一座营地里待了两天，就突然开始质疑我们的生活信条了？” “我没有质疑我们的生活信条。我只是指出了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那以你之见，要怎么解决我们庇护袭击影族者的事？要怎么给各族带来团结？” “不是全世界都在围着族群转的！”怒火灼烧着松鼠飞的皮毛。除了族群团结，为眼下情形所累的似乎还有更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想想武士守则？怎么不想想荣誉和正直？怎么不想想行端坐正？” “所以只有你懂怎么才叫行端坐正是吗？” 松鼠飞感觉烁皮贴到了自己身上。 “请不要——”女儿的声音突然转为一声惊喘。她浑身一震，蜷缩到地上。 松鼠飞的心马上提了起来，扭身朝她看去：“烁皮？哪里不舒服？” “宫缩了，”烁皮的眼里闪烁着疼痛，“我的肚子啊！幼崽闹起来了。”恐惧令她的声音尖厉起来。 松鼠飞迫使自己放平毛发。“吸一口气。”她说道。松鼠飞舔舐着烁皮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烁皮还是一只幼崽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安抚烁皮的。她脑子乱成一片。孩子们要出生了吗？但孕期还太早了。她与黑莓星目光相接。 他正弯身朝烁皮靠过来，眼里焦急闪动：“去找叶池。” “等等，”烁皮对父亲眨眨眼，“一会儿就过了。之前发作过。我一难过就会这样。” 罪恶感灼烧着松鼠飞的皮毛。是因为她和黑莓星才动了胎气的吗？“没关系的，烁皮。”她挨近了些，“我们不会再吵了。孩子会没事的。” “真的吗？”烁皮用一双满是焦虑，瞪得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当然了。”她回忆起自己的孕期，“我以前也会这样宫缩。一般是在我吃了太多猎物以后。宫缩并不意味着有什么问题。” 黑莓星注视着她：“我要去找叶池来吗？” “疼痛缓解了吗？”松鼠飞对烁皮眨眨眼。 “是的。”女儿眼里仍然流露出痛苦，但她的身体已经放松了下来。 “那现在还是让叶池照顾日升吧。”松鼠飞轻声说。她用鼻头触碰烁皮的耳朵。“宫缩很正常。你只需要确保自己休息好，保持心情愉悦就可以了。在赤杨心和你出生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每晚都跑去找松鸦羽，总觉得幼崽马上就要出生了。他会给我检查一番，然后告诉我什么问题都没有，打发我回育婴室去。当幼崽最后真的出生时，黛西不得不把他从窝里拖出来接生。他一直叫她走开，和她说疼痛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她咕噜着，恐惧被回忆涤荡一空，“等他到了育婴室，发现你已经生下来了，赤杨心也都生到了一半的时候，你想象得出他被惊吓成了什么样子吗？他有四分之一个月的时间在营地里都跺着脚走来走去，嘴里不停抱怨我这种连消化不良和分娩痛都分不清的猫后。” 一阵痛苦的渴望扯拽着她的肚子。要是她能再生育一次幼崽该多好。怀着对头胎的满满记忆，松鼠飞朝黑莓星看去。黑莓星正在聆听，目光里是这些天来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们目光相碰，松鼠飞在黑莓星的眼中看出了爱意。一时间，他们仿佛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们在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开心的日子，让争吵也显得那样愚蠢。 松鼠飞期待地对黑莓星眨眨眼。如果他态度缓和了，那他会不会也准备改变对姐妹们的想法？“求你了，让叶池给日升治疗好吗？” 黑莓星的目光霎时冷峻下来。“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他厉声道，“没有星族的授意，我不能帮助一个族群的仇敌。” 他转开目光，痛苦将松鼠飞的心脏掐得更紧了。他还是不打算讲道理。 他短促地点点头：“我最好去看看族群怎么样了。”他大步从她们身边走过，离开巢穴。 “别担心。”松鼠飞用面颊摩挲烁皮的脸。“一切都会没事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安抚谁，是她自己还是烁皮。“待在这里休息会儿吧。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等叶池空下来，我就请她来检查你。” 烁皮感激地对她眨眨眼，与母亲碰触鼻头。“对他好一些。” 松鼠飞缩了缩。 我还希望他能对我好一些呢。 松鼠飞爬下落石堆时，黑莓星正在和刺掌埋着头讲话。她在他们身边迟疑着停下脚步，但他们并没有停止交谈，反而转身走开。她失望地继续前行，停在叶池旁。海石竹爪和桠枝正轻轻地将蕨叶塞到日升周围。在族群猫做出为她增加舒适度的努力时，这位受伤的姐妹几乎连动都没动。她痛苦得眼神混沌呆滞。“她需要罂粟籽。”松鼠飞轻声对叶池说。 “还有金盏花。”叶池用一只脚掌碰了碰日升的侧腹，“她体温高得可怕。这可能是感染初期的迹象。” 一直在空地边缘看着一切的白雪朝前方探出身子：“你们为什么不做些什么？” 叶池瞟了黑莓星一眼。“我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她低声对白色母猫说。 白雪盯着她。“你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吗？”她懊恼得连声音都尖锐起来，“先是非得咨询死猫才知道能不能治疗她，现在你们又不敢帮助一只受苦的猫，就因为有只公猫告诉你们不行。” “他是我们的族长。”叶池告诉她。 她说话间，刺掌就抬起眼来瞪向白雪。“闭上嘴。”他嘶吼道。 松鼠飞恼怒得毛发刺痛。刺掌忘记需要帮助是什么感觉了吗？桠枝轻轻用鼻子将她推开，以便往日升的肩膀下垫些蕨叶。松鼠飞挪到一旁。“谢谢你。”她感激地对年轻武士眨眨眼，还好并非所有族猫都表现得像狐狸心肠一样，让她宽慰了些许。她朝叶池探近身子。“你能检查一下烁皮吗？她在黑莓星的巢穴里。她之前有宫缩。阵痛已经过了，但我觉得她需要确保自己没事。” 叶池朝日升点头示意：“你能看着点儿她吗？” “当然。”松鼠飞在日升旁边卧下，用自己的侧腹紧挨伤猫的后脊。看到姐姐一言不发地从黑莓星身旁走过，爬上落石堆，她的心抽痛起来。黑莓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无情的？他真的相信族群团结值得用另一只猫的生命来换吗？ 松鼠飞能透过叶片组成的树冠看到闪烁的星点。月亮高悬，族猫们僵硬地坐在空地周围，相互喃喃低语，他们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停留在飞鹰、暴风和白雪身上。她朝叶池挨得更近了。她们身旁的日升呼吸比之前快了不少，而且越发浅了。 松鸦羽和赤杨心肯定很快就要回来了。星族给出答案了吗？松鼠飞再一次绝望地朝星光点点的夜空祈祷。 请让我们医治她 吧。 当太阳隐没在树林间时，日升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至少现在 她感觉不到痛了。 松鼠飞这样想过。 叶池已经把烁皮安置进了育婴室，在那里，黛西可以留意她的情况，并在必要的时候安抚她。云雀鸣也在里面。他一从狩猎巡逻队回来，就急匆匆地查看烁皮的情况去了。 松鼠飞蓬起毛发抵御夜间的凉意。“松鸦羽和赤杨心不是这会儿应该已经回来了吗？”她对叶池耳语。 “他们很快就会到了。”叶池呢喃道。 黑莓星在高石台下踱着步，刺掌一动不动地坐着，月色下，他闪亮的双眼犹如一对石英。桦落、梅花落、冬青簇和翻爪簇拥在这位老武士身旁，他们坐得紧紧的，看向几位姐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黑莓星践行了自己的话，与访客们分享了狩猎巡逻队的猎获，但姐妹们只吃了一点儿。她们慢慢地朝日升靠近了些，现在距离已经近到她们能嗅到她的气味。夜晚降临，日升的气息已经越发灼热酸臭。 “我祈祷星族会让我们医治她。”叶池喃喃地说，“伤口已经在恶化了。她需要药草。” 松鼠飞心跳加快了。就连她也能看出，日升侧腹上裂口周围异常地肿胀。蛛丝已经湿透了，盖不住下面红艳艳的血肉。 听见石头山谷外响起脚步声，她竖起耳朵。黑莓星停下脚步，空地周围的族群也不安地挪动起来。正当刺掌站起身时，松鸦羽领着赤杨心走进了营地。松鼠飞跳将起来，竭力想从赤杨心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但他那双琥珀色的圆眼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样？”黑莓星穿过空地与两位巫医碰头，“星族怎么说？” 赤杨心皱起了眉：“我们不太确定。” 黑莓星的毛发沿着脊背泛起涟漪：“但你们是巫医！你们肯定知道的。他们有说什么吗？” “我接到了一个幻象，”松鸦羽告诉他，“我和冬青叶交流了。” 松鼠飞屏住呼吸。星族肯定和他们说了可以治疗日升！或许是松鸦羽没有理解他们的信息。“她说什么了？” 巫医将一双蓝色盲眼转向她：“她说从山地而来的云层会让敌友难辨。但倘若族群保持团结，前方的道路就自会明晰。” 刺掌咕哝起来。“从山地来的云层……”他注视着姐妹们，“我觉得这条消息很清晰了。这些猫会带来麻烦。我们必须把她们赶走。” “不行！”松鼠飞快步赶上去，“信息里并没有说她们是仇敌，只说云层会使得难以分辨谁是仇敌。” 黑莓星皱着眉。“但他们说了族群必须保持团结。如果我们医治了这只猫，虎星就会将之视为背叛。” “你又说不定！”松鼠飞愤怒地弹动尾巴，“日升需要药草。她的伤口感染了。星族不会叫我们让她送死的。要是他们真是这意思，那或许我们就不该听从他们。”族群被静默笼罩，一阵寒意在她的皮毛下蔓延开。 黑莓星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要是我们背离星族，那也就同样意味着背离了整部武士守则。”他的目光冷厉起来，“那我们的生活方式就与她们无异了。”他一扬口鼻，指了指暴风，飞鹰和白雪。“还是说你本来就更喜欢那样？” “我当然不会更喜欢那种生活方式，但我不能干站着让你决定叫一只猫去死。这样不对！” 刺掌抽动耳朵：“那如果各族的未来都维系于此呢？” 鼠须迈步上前：“没有什么未来会被区区一条性命决定！” “我们不能忽视星族的质疑！”梅花落高叫道。 “我们不能对一只受苦受难的猫作壁上观！”桠枝反驳说。 随着窃窃私语声在围观的猫群中传开，一双双耳朵伏下，一簇簇毛发竖起。 松鼠飞哀求地看着黑莓星：“你必须作出决定！你必须救救这只猫！” 黑莓星回望着她，眼里闪过疑虑：“我只能努力做出最好的决定。” 暴风开始往前走：“我们要带她回家。她至少可以死在朋友中间。” “你们一开始就根本不该把她带过来！”刺掌啐道。 飞鹰和暴雪保护性地簇拥在同营伙伴身旁，这时，叶池站了起来。“你们随便吵吧，吵到黎明也行，我不在乎。”她转身朝巫医巢穴走去，“我只知道星族没有叫我们让这只猫死。我要去取药草来医治她。我才不会静坐守夜，哀悼一只我本来能救下的猫。” “不准！”黑莓星一个扑跃，拦到她面前，紧盯着她隆起双肩。叶池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松鼠飞的脚掌似乎在地上生了根。黑莓星要与她的姐姐打上一架，阻止她医治一只受伤的猫吗？正当她不敢相信地眨巴眼睛时，日升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她快要死了！力量在松鼠飞的皮毛下奔涌。她穿过空地，挤到了叶池前面，用暴怒的目光迎视黑莓星凶狠的双眼。“让她过去。”她怒声咆哮。 黑莓星痛苦地盯着她。“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声音低微，只有她能听见。绝望让他的声音尖锐起来。“如果你继续削弱我的权威，你可能会毁了整个族群。” 松鼠飞毫不动摇：“我必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哪怕代价是你的族群？” “雷族没那么孱弱。”松鼠飞啐道，“至少我希望如此。如果我们的未来要靠一只猫的死来换，那这就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族群了。” 黑莓星盯着她。疑虑的神色在他眼中闪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的话撕裂了她的心，“你是我的副族长。你是我的伴侣。你理应支持我。” “当一位好副族长不是要盲目地遵循命令。”松鼠飞一动不动，“是要为我坚信的一切站出来，而这一次，我坚信我是正确的。”周围的营地似乎都摇晃了起来。她知道她正在伤害他。但她必须将他说服。族群安静地看着她，一个个在月光下睁圆了眼睛。黑莓星退开了。 他的目光扭向叶池。“要是你坚持医治日升，那就去吧。但把她带到巫医巢穴去。如果她离开了族群的视线，族猫们或许就不会这么愤怒。”他朝姐妹会点点头，“她们可以待在长老巢穴里。今晚由莓鼻和黄蜂条看守。把米莉、亮心、云尾和灰条搬到育婴室去。”他周围的族猫们起了身。鼠须和桠枝帮着暴风和飞鹰抬起日升。叶池用鼻子开路，钻进了巫医巢穴。黑莓星眯起眼睛，脸绷得像石头。松鼠飞试图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当他卷起嘴唇时，她的心也应声碎为两半。“星族希望各族之间能够团结，”他咆哮道，“拜你所赐，现在连雷族内部都没有团结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