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杰觉得他真的挺抽象的。
沈知意不愿意给他抱,不是很正常?
凭他俩之前的关系,她不打死他就不错了。
“这样”,他建议道,“沈知意不是看不见么?你就从她的工作、生活中看看,有什么能帮到她的地方。”
“等她不那么抗拒你了,改变对你的看法了,说不定就愿意给你抱了。”
明杰心里也挺打鼓。
万一以后旸哥恢复记忆,想起沈知意是他的死对头,会不会后悔现在跟她这么亲近?
可是从以前开始,他就怀疑旸哥对沈知意有别的心思。
他太关注她了。
一个人,真的会在讨厌的人身上花那么多时间,费那么多功夫吗?
他不相信。
说不定现在旸哥失忆,才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总之,他得帮兄弟一把。
“工作?生活?”
谢淮旸指尖无意识在桌面轻敲。
脑中划过客厅摆放的那堆香水瓶,和那张大大的调香台,指骨猛地顿住,“对,她现在好像是在做调香师。”
“调香?”明杰讶异一瞬,“那好办,你就给她做人体试纸呗。”
“这样的话,她不仅不会反感,还会主动亲近你。”
“到时候拉拉扯扯,闻来嗅去,再加上香水营造的气氛,你俩说不准很快就抱一块儿去了。”
拉拉扯扯?
闻来嗅去?
谢淮旸脑中想象过几个画面,耳根微红。
他轻咳一声。
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弹跳起身,“什么破主意,挂了。”
明杰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挠挠头。
他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啊……
谢淮旸拉开门。
看到沈知意长发松松挽起,像一株月白色的山茶花,安静盛放在调香台前。
她指尖抚过瓶身上的盲文标签,侧脸专注,空茫的双眸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她动作行云流水。
却像一根细密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谢淮旸的心脏。
他胸口涌起密密麻麻的酸胀,眉眼心疼。
这些看似熟练的动作背后,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又经历过多少磕碰和失败?
他不敢细想。
如果那样的时刻,他没有陪在她身边,那他现在所遭受的,来自她的一切抗拒,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指骨攥紧门框。
沈知意听到细微的声响,够香料的手顿住,腕骨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香料瓶。
一只大掌稳稳接住它。
后背笼上温热的气息。
沈知意闻到独属于他的,野性又不羁的香气,垂下的睫羽微微颤了下。
谢淮旸将那个瓶子摆回原位,又拿起她刚刚去够的那个香料瓶,放到她掌中,“是这瓶?”
他站在她身后,姿势像是要把她抱入怀中。
“……嗯。”沈知意微微侧身,却撞上他宽阔的胸膛,忽地一怔。
“躲什么?”谢淮旸预判了她的动作,手臂按上调香台,将她整个人虚虚拢在怀中,唇角扬起肆懒弧度。
“我可没抱你啊。”他低声解释,话中却有戏谑笑意,“是宝宝自己靠到我怀里的。”
沈知意脸颊升起红意。
有些羞恼地横出胳膊肘,往后撞了他一下。
“别烦我。”
“不烦你。”谢淮旸闷哼了声,揉了揉被她撞痛的胸口,额前碎发散落几缕,遮住桀骜眼底漫开的笑意。
他松开手,像只听话的大狗,站在她身侧,“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沈知意没拒绝。
这次试香确实有点急。
“第二行第八个,帮我拿一下。”
谢淮旸立刻取出那个琥珀色的瓶子,放到她手中,“这个吗?”
沈知意摸到上面的盲文标签,轻轻点头。
“嗯。”
她掂了掂瓶子,微微蹙眉。
熟练地打开瓶盖,将瓶口凑近鼻尖。
空了。
谢淮旸敏锐捕捉到她眼中的僵滞,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放轻。
“怎么了?”
“没什么。”沈知意放下瓶子,定了定神,语气恢复以往一贯的温吞,道:“只是这瓶香料用完了,订单又比较急。”
谢淮旸没说话,伸手拿过那个瓶子,晃了晃,几乎听不到液体的声音。
“这是什么香料?”
“鸢尾凝脂。”沈知意垂下眼眸,镇定的脸上闪过一抹焦灼。
这是她手中这笔订单的灵魂。
要是试不出满意的香型,完不成订单,她要损失一大笔钱。
可是……
别说她还没试出香型,就算真试出了,她现在捉襟见肘,上哪儿买那么多这么贵的材料?
谢淮旸盯着她脸上的神情,皱眉揣测道:“缺钱?”
沈知意怔了瞬。
她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说,他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我来……”谢淮旸下意识开口。
“不用。”沈知意打断他,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谢淮旸,我不会用你的钱。”
别说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就算真是情侣,她也不能拿他的钱,去做自己的事业。
那算什么?
沈知意垂下眼睫。
其实……她有钱。
爸爸妈妈车祸的时候,律师就找过她。
他说,除了信托基金里的那些钱,爸妈还额外给她留了一笔巨额遗产,只不过这笔钱,要等她25岁那年才能领取。
25岁,足够她吃一些生活的苦,领略一点赚钱的不易,知道什么是该珍惜的,什么是该坚持的。
她的爸妈,希望她学会掌控钱财。
而不是被钱财掌控。
律师的建议是,不要把这笔钱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一个失去双亲的盲女,如果有巨额财产傍身,身边一定会出现许多恶意之人。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明年她就25岁了。
这几年,她隐瞒自己的财务状况,也确实如律师所料,看清了许多人的真面目。
就连她曾经感激的舅舅舅妈,都变了嘴脸。
在这世上,她只信自己一个人。
谢淮旸看到她脸上的坚持,摩挲着手中的空瓶,道:“我记得,明杰有个朋友是开香料厂的。”
“要不要我帮你搭个线?”
“大家一起吃个饭,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边,谈到便宜的进价。”
沈知意转向他。
正要启唇,谢淮旸忽然将瓶子放到桌上。
握住她的肩,桀骜的眉眼像寂静深海,沉沉凝视她,认真道:“沈知意,你不要我的钱,我能理解。”
“可是,要懂得利用身边的资源。”
“我只是帮你牵线,能不能谈下来,还得看你自己,不是吗?”
空气安静一瞬。
沈知意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的方向。
她想不到有一天,能从谢淮旸这里,得到这种尊重又熨帖的感觉……
她紧抿的唇线微微放松,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谢谢你。”
谢淮旸看她松口,心头紧绷的弦悄然一松,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等着,我这就去打电话。”
沈知意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有些恍惚。
他好像,和记忆里的那个只会闯祸的浪荡玩咖……不太一样了。
谢淮旸打完电话回来,听到沈知意手机中传来的免提声,噙着的笑容瞬间消失。
是一个温润的男声。
“知意,新到的岩兰草品质很好,我明天给你送去。”
“好”,沈知意唇角微弯,“麻烦学长了。”
“麻烦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温修成笑道,“以后别这么客气了。”
沈知意轻轻“嗯”了声:“还是要谢谢你。”
她摩挲着按键,挂掉电话。
指尖被一只大掌握住。
她一愣。
听到谢淮旸捏着她的指腹,幽怨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