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小组的东南亚行动计划尚未启动,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所有小组成员及其直系亲属的出境申请,均被系统以“涉及敏感案件,暂不予批准”为由驳回。这记闷棍来得迅速而精准,显然,“w.S.Y”或其关联势力,其触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长,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某些关键环节的内部。
“他们在警告我们,也知道我们在查什么。”陶成文在安全屋内踱步,语气沉重。行动受限,意味着从外部突破“东山会”的设想暂时搁浅。
沈舟尝试通过更隐蔽的虚拟路径进行侦查,但“东山会”的网络安全防护等级极高,且带有明显的反追踪陷阱,几次尝试都险些暴露。“对方有顶尖的网络防御专家,硬闯不行。”
一时间,调查仿佛陷入了僵局。明线上的专项组虽然仍在按部就班地审讯、固定证据,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收紧,试图将整个案件限定在已暴露的层面,避免深挖。
(一) 温柔的绞杀:新型压力
更令人不安的是,针对“破晓”小组乃至整个专项组成员的新型施压方式开始了。它不再像之前安全屋的纸条威胁那样直接、粗糙,而是变得更加“温和”、更加“合法”,却同样令人窒息。
张帅帅年迈的母亲,所在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突然被通知“因线路检修”无限期关闭,而他母亲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下棋。鲍玉佳正在读高中的儿子,连续多次在重要的模拟考试前“意外”收到匿名骚扰信息,内容不堪,严重影响其备考状态。沈舟的未婚妻供职的研究所,其一个重要项目的审批流程被莫名拉长,负责人暗示可能与她“家属涉及的复杂情况”有关。
这些手段,没有一件能直接证明与案件相关,没有暴力,没有明确的威胁字眼,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每个人最柔软、最无法割舍的软肋。它传递的信息清晰而冷酷:我们有无数种方法,让你们的生活寸步难行,让你们的亲人承受代价。停下,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甚至连被严密保护的安全屋内的证人们,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曹荣荣名义上仍在运作的基金会,突然接到了多个主管单位的“例行强化检查通知”;孙鹏飞一个远房表亲的小生意,因“消防隐患”被勒令停业整顿;程俊杰女友的公司开始流传关于他“涉及重大案件,自身难保”的谣言。
“他们在用‘合规’的方式,一点点勒紧我们所有人的脖子。”鲍玉佳在内部通讯里,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这才是他们最擅长、也最可怕的暴力!”
(二) 往事的烙印:第八次暴行回忆——规则的驯化
面对这种无处不在的“温水煮青蛙”式的压力,陶成文召集“破晓”小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次深入的复盘和分析。张帅帅在极度愤懑之下,提起了一件几乎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往事,这件事充分说明了危暐(Vcd)及其背后势力,是如何系统性地“驯化”一个人,让其逐渐丧失反抗意志,最终沦为沉默帮凶的。
【回忆开始 - 规则的驯化】
张帅帅刚加入危暐公司不久时,曾因其出色的技术能力被危暐看重,但也因为性格耿直,多次在技术方案上坚持己见,与危暐发生争执。危暐没有立刻打压他,反而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造”。
首先,危暐给予张帅帅远超同僚的高额奖金和项目自主权,满足其物质需求和技术抱负,让他产生“知遇之恩”的错觉。
接着,危暐开始带他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接触所谓的“上层人脉”,让他见识到权力和资源带来的便利与虚荣,潜移默化地灌输“圈子文化”和“资源至上”的观念。
然后,危暐会有意无意地让他参与一些游走在规则边缘的“灰色”操作,比如利用技术手段获取竞争对手的非公开信息,或者在某些审批环节“打擦边球”。起初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并且危暐总会用“行业潜规则”、“为了公司发展”等理由将其合理化。
当张帅帅第一次因为参与了这类事情而感到不安时,危暐会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帅帅,水至清则无鱼。想成大事,就得适应规则,哪怕这规则不那么光彩。你看xx总、xx局,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同时,危暐也会让他目睹,那些坚持原则、不肯“同流合污”的人,如老陈、胡秘书,是如何被边缘化、被摧毁的。鲜明的对比,巨大的利益诱惑与残酷的现实打压,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认知 dissonance(失调)。
渐渐地,张帅帅发现自己变了。他开始学会在会议上保持沉默,即使明知危暐的决策有问题;他开始对某些明显不合规的操作视而不见,甚至偶尔会为自己找借口开脱;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危暐提供的平台和资源,害怕失去这一切。
直到有一次,危暐让他篡改一份关键的产品测试数据,以获取一项重要资质。那次,张帅帅内心挣扎了很久,但最终,在危暐“这是为了公司几百号人的饭碗”以及“出了问题我担着”的承诺下,他妥协了。
那一次之后,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他已经被这套扭曲的“规则”彻底驯化,成了危暐权力体系中的一个齿轮,虽然内心时常感到痛苦和自我厌恶,却已经失去了挣脱的勇气和能力。
【回忆结束】
讲述这段往事时,张帅帅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羞愧。“他们就是这样,”他红着眼睛说,“先给你甜头,拉你下水,再用现实告诉你不听话的下场。一点点磨掉你的棱角,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或者至少,保持沉默。”
陶成文沉重地点点头:“这就是系统性的腐蚀。它不追求立刻摧毁你,而是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变质,最终成为它的一部分。我们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力量的延续。他们在用同样的方式,试图逼我们妥协,让我们知难而退。”
鲍玉佳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更不能退。一旦退了,就证明他们那套是‘对的’,会有更多像帅帅曾经那样的人被拖下水,也会有更多像老陈、胡秘书那样的人被毁灭。”
(三) 绝地反击:逆向渗透
外部突破受阻,内部压力骤增,“破晓”小组决定改变策略——既然无法出去,就把对方“引”进来,或者,从内部找到突破口。
沈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既然他们能监测我们的通讯和网络活动,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我们可以故意释放一些经过精心设计的‘诱饵’信息。”
“比如?”陶成文问。
“比如,我们可以伪造一份关于‘w.S.Y’真实身份和藏身地的‘绝密’分析报告,通过一个他们一定能截获的渠道‘意外’泄露出去。”沈舟解释道,“报告内容要半真半假,指向一个对他们内部有威胁、但又并非我们真正目标的人物或者地点。如果他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份‘诱饵’很可能引发他们的内讧,或者至少能让他们动起来,只要动,就会露出破绽。”
“风险很大。”张帅帅表示担忧,“如果被识破,会打草惊蛇。”
“但僵持下去,我们可能会被他们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耗死。”鲍玉佳支持沈舟的计划,“值得一试。关键在于‘诱饵’的设计,必须足够逼真,能击中他们的要害。”
经过周密策划,一份指向某位与“东山会”关系密切、但在国内政商两界根基相对薄弱的外籍华裔富商(化名“李先生”)为“w.S.Y”核心嫌疑人的虚假报告,通过一个精心设计的、看似内部人员失误的渠道,被“泄露”了出去。
(四) 信任危机与内部排查
“诱饵”计划实施的同时,针对近期遭遇的精准施压,专项组最高层下达指令,要求进行内部保密纪律强化和潜在风险排查。显然,高层也意识到,对手能如此精准地打击到调查人员的家属,内部信息泄露的可能性极高。
一时间,专项组内部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大家依旧各司其职,但彼此之间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审视。这种内部的不信任感,本身就是对手想要达到的效果之一。
陶成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既要领导“破晓”小组推进暗线调查,又要应对来自外部的无形压力,还要确保小组内部的稳定和团结。
(五) “鱼儿”咬钩?
“诱饵”放出后的第四十八小时,沈舟监控到一系列异常动向。
首先,多个之前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与“东山会”有关联的境外Ip开始频繁活动,似乎在紧急查询与“李先生”相关的信息。
接着,专项组监控到,之前对张帅帅母亲、鲍玉佳儿子进行骚扰的关联号码和Ip,活动频率显着下降,仿佛对方的注意力被暂时转移。
最重要的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沈舟捕捉到一段经过加密的、短暂的境外通讯片段,内容经过破译,只有几个关键词:“李先生……暴露……清理……或……转移?”
“鱼儿可能咬钩了!”沈舟向陶成文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他们内部可能因为这份假报告产生了混乱和猜疑!”
“继续监控!重点关注与‘李先生’相关的所有人员和资金的异动!”陶成文下令,“同时,启动备用方案,准备利用他们内部的混乱,寻找真正的突破口。”
(六) 付书云的证据
就在“破晓”小组紧张等待“诱饵”计划后续发展时,曹荣荣通过绝对安全的内部渠道,传来了付书云藏匿的关键证据的提取方法和地点。
根据付书云的指引,陶成文派绝对可靠的人员,在危暐早年购置的、现已废弃的一处郊区别墅的地下酒窖夹层中,找到了一个密封的防水箱。里面是几个移动硬盘和数本手写日记。
硬盘里存储着多段危暐与不同人物在私密场合的谈话录像,其中清晰地记录了他与个别在位官员进行权钱交易、商量如何对付举报人的过程。手写日记则详细记录了危暐如何按照其父亲的“指导”,一步步搭建和巩固其关系网,其中多次提到了“上面有人”、“按老规矩办”等隐晦词语,并零星出现了对“w.S.Y”其人的敬畏和依赖的描述。
这些证据,与马刚留下的“遗产”相互印证,进一步夯实了危暐及其背后势力系统性犯罪的证据链,也将矛头更清晰地指向了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w.S.Y”。
然而,就在证据成功取回的当天晚上,安全屋传来噩耗——付书云在房间内突发心脏骤停,经抢救无效死亡。
初步检查结果排除外力侵害,诊断为“心源性猝死”。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的突然死亡,笼罩着一层浓厚的疑云。是她长期精神压抑导致的身体崩溃?还是那无所不在的“温水”,终于显现出了它致命的毒性?
付书云用她的死,兑现了交出证据的承诺,也仿佛在警示所有人,这场斗争,远未结束,而对手的残忍与隐蔽,超乎想象。
第七百二十三章,在付书云的猝然离世和“诱饵”计划初现成效的复杂局面中结束。“温水煮青蛙”式的压力揭示了对手更狡猾和深远的手段,而“破晓”小组的逆向渗透则点燃了敌方内部混乱的火星。付书用生命换来的证据价值连城,但她的死也投下了更大的阴影。真正的对决,在无声的战场上,已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