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安静的只剩下白梨低低的抽泣声。
昏暗的环境中,婉棠发出一声长叹。
楚云峥下意识用身体遮挡白梨,脸上也格外窘迫。
眼神闪躲,不敢和婉棠对视。
喉咙干涩的滚动一下:“出去。”
婉棠仿若未闻,依旧看着他们。
“娘娘,请你出去。”白梨声音带着哭腔,她用力的抓住皇上的手。
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哽咽:“我知道你肯定恨透了我,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又何必这样折磨我呢?”
“难道这样羞辱我,就会让你心里面好受吗?”
她哭声绝望,每一声都哭在人的心尖上。
婉棠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眼中是有一片荒芜。
脚步未停,一步一步,沉稳的朝着床榻走去。
楚云峥见状,语气更为冷漠,厉声警告:“是朕情难自已,与梨儿无关。”
“你要怪,就怪朕。”
虽是镇定,可声音里面,透着一股就连楚云峥都不明白的慌乱。
“皇上,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白梨眼泪朦胧,宛如受伤的小兔子。
悲悲戚戚的看着楚云峥:“为人妾室,便是这样的下场。”
“生死荣辱,都在正妻一念之间。”
“更何况我这般无名无分,只能任人作践。”
她转头看向婉棠:“皇后娘娘明知我和皇上,已经分离不得。”
“非要亲眼瞧瞧,就养这样羞辱我,你才甘心吗?”
瞧着白月光声泪俱下,楚云峥眼中怒火熊熊:“滚!”
婉棠身体轻轻一颤,走到了他的跟前。
目光落在楚云峥的脸上,笑容苦涩的要命。
却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在楚云峥还没反应过来时,拔下头上金簪,迅速刺入楚云峥腰间腧穴。
楚云峥忽地一痛。
正想发火,可那顽固之处,竟变得柔软。
身体骤然轻松,终于能够和白梨分离开来。
婉棠眉眼低垂,声音很轻,却掩饰不住的颤抖:“皇上情绪高涨,骤然受到惊吓,才会出现这样充血的情况。”
“若不加上外界帮扶,一两个时辰,也恐难分开。”
“而此时,请太医,终是不便。”
她轻声解释。
白梨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楚云峥急忙披上外套,声音一柔再柔:“棠棠,你刚才,是想帮朕?!”
“为人妻者,自当事事为夫着想。皇上是臣妾的夫君,也是臣妾的天。”
“夫君颜面,妻者,只当维护。”
白梨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可也明白了,这字字句句都在说,他们两个是夫妻。
既然他们是夫妻,那她算什么?
当即软软的喊了皇上一声,脸上满是惶恐:“皇后娘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嘲笑我无名无分,却不知廉耻吗?”
“梨儿,皇后绝无此意。”楚云峥语气忽然重了一点。
白梨眼泪啪啪直掉。
楚云峥见状心疼,急忙哄着:“别哭,朕也是一时心急。”
婉棠自嘲一笑。
背对着皇上,故作坚强:“臣妾会让各位大臣继续仪式准备,皇上您也收拾一下吧!”
楚云峥瞧着那纤细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说了句:“棠棠,你做的很好。”
“不!臣妾不好。”婉棠一口否定:“若臣妾能阻拦这一切的发生,就不会……”
她已说不下去,肩头颤抖。
楚云峥心中刺痛,起身从后面抱住婉棠,低声道:“朕知道,你已尽力。”
婉棠忽地转身,扑入楚云峥怀中。
像个无助的孩子,哽咽着说:“臣妾不好,臣妾真的拦不住,臣妾好没用……”
“到底臣妾只是个孤儿,说的话,谁听呢?”
一滴泪,猝不及防落在楚云峥手背上。
烫痛了他的心。
那破烂的门更是提醒他,谁才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白子君踹烂了门,他会这样吗?
他可是天子!
却在众目睽睽下,被抓住打野食。
皇上,打野也无所谓。
可因为惊吓过度拔不出来的,他还真的是古今唯一。
想到此处,脑中全是怒火。
再看着怀中妻子,她已经将自己当命一样维护了,可却依旧是伤心的那个人。
婉棠在他怀中哭了会儿。
缓缓抬头,看向楚云峥。
将眼泪拿捏的恰到好处。
让他看见的,是那个气质卓越,却有着只有在他跟前,才展露的柔软。
楚云峥更是心疼。
偏偏她还强行憋回眼泪,故作坚强的说:“臣妾这就去准备仪式。”
“这一次,铜炉再不会出错了。”
“只是……”
婉棠狠狠地咬着下唇,哪怕出血也不肯松开。
颤抖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血齿缝中迸出,每一个字,都泣着血……
“白子君入族谱那日,臣妾可否告病卧床,臣妾无颜面对小川……”
最后一句,泪水滚落。
真情,假意,无需分辨。
泪水混合嘴边的血水,彻底流尽了楚云峥心中。
楚云峥以为,从他决定当皇帝那一天起,再无真心。
可此刻,他心口好痛。
他到底在做什么?
“棠棠……”他想伸手抚摸她的脸。
婉棠已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只在楚云峥的指尖,留下了一抹血。
楚云峥怔怔的站在那,定定的望着鲜红之色,思绪万千。
“皇上……”白梨娇滴滴的呼唤,脆弱的如同瓷器一般:“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楚云峥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他只是在想,婉棠也不过是只是一个女人,面对那些老狐狸,她该怎么办啊!
“皇……皇上……”小冬子听见动静跑来。
见状已经是吓傻了眼。
立刻替皇上穿戴整齐。
“梨儿,你歇着吧!”
“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始终没有回头,目光不知是在盯着那破烂的门,还是盯着婉棠远去的背影。
“皇上!”
“咳咳咳……”
看见他如此,白梨急忙呼唤,剧烈咳嗽。
楚云峥这才被惊醒,回头,走到她身边。
白梨依偎在楚云峥怀中,泪眼盈盈地仰起脸:“皇上,往后,我们该如何是好?”
楚云峥沉默良久,终是沉声道:“既已人尽皆知,你便入宫罢。”
“入宫?”白梨眼底闪过喜色,却又蹙眉,“可要如何安排?”
虽然没办法做皇后。
可贵妃也不差。
等弟弟手中有了墨家兵权,皇后的位置,不也是信手拈来。
“朕自会与皇后商议。”楚云峥回答干脆。
白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皇上乃九五之尊,难道连这点事都做不得主吗?”
楚云峥猛地转头,眸中寒意凛冽:“若非你那个好弟弟闹得人尽皆知,朕何至于此!”
他字字如冰,“如今丢尽颜面的不是你,是朕!”
“你的好弟弟,让朕成了千古笑谈!”
他逼近一步,只有不断地强迫自己想到白梨当初的美好。
想到那些救赎他少年的点滴,才能压制眼中杀意。
“朕留他性命,已是爱你入骨。”
白梨跌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楚云峥离去。
小冬子急忙将衣服放在床边。
转头跟在皇上屁股后面跑。
白梨狠狠地捏着衣服,眼中仇恨翻涌。
低声呢喃:“好一个婉棠,等我入宫,我让你知道,皇后的位置,只能属于我。”
“而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真爱无敌!”
说完之后,她又松开衣服。
手指在缠绕发丝,嘴角上扬,眼中满是魅惑:“论拿捏男人,谁能是我的对手?”
祭祀高台上,香烛重新点燃。
钦天监看向婉棠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而台下众臣投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同情和无奈。
一看见白子君上前,均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开始吧。”婉棠的声音无法平静,句句都是颤抖。
谁人能不明白她的心塞?
宁国公跪倒在地,重重磕头。
婉棠并未看他,只望着祭坛方向,淡淡道:“此事与宁国公无关。”
“只是,日后入族谱之礼,本宫便不参与了。”
她顿了顿,声音沙哑,“本宫怕外祖父在天之灵,会责备我。”
台下大臣,哪个不是眼睛通红。
宁国公再也抑制不住,伏地痛哭。
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墨家!”
“是老臣教子无方!”
“当年与他们的娘亲发生关系,就是最大的错”。
婉棠依旧冷漠:“这世上,从无后悔药可吃。”
“此事,就此作罢。”
仪式重启,钦天监将白子君的生辰八字再次投入鼎中。
白子君也跪在跟前。
重新换上的铜鼎,哪儿还会出错。
不管老天是否同意,皇上说了,就一定同意。
钦天监面露绝望:“上苍,应允!”
宁国公却仍跪在原地,身体剧烈一下。
一下一下,重重掴打着自己的脸颊:“我对不起墨家。”
“我对不起老墨。”
“我对不起……”
白子君见状,气愤嚷道:“你疯了?”
“你儿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你在这要什么疯?”
“等我执掌了墨家军,那是给你宁国公府长脸!”
“住口!”一声冰冷的呵斥自身后响起。
楚云峥不知何时已走出禅房,面色阴沉如水。
眼神锐利:“谁许你,替朕做主?!”
他大手一挥,怒火翻腾:
“来人!将这不忠不孝、狂悖无礼之徒,给朕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