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复议！”
“复议！”
……
将士们群情激愤，林必安却沉默不语。
徐当仁悄悄扭头看了眼林必安——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察觉到徐当仁的目光，他也转过头。
徐当仁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还请林将勿忘属下的提醒。”
林必安把头转回去。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当下并非出兵的好时候，此事再议。”
林必安只觉得心头憋着一股火气，实在难以咽下。他不顾众人的目光，起身回了自己营中。
今夜大燕军营不似以往那样载歌载舞，，反而寂静得可怕。
而欢声笑语，大抵都转移到了柔辽的扎营中。
“这不是徐副帅吗？”首座上的大胡子男人看见徐当仁来了，将怀中的两个美人推开，起身戏谑地看着他。
徐当仁不顾周围柔辽人鄙夷的目光，恭恭敬敬地在邬涂面前跪下：
“见过王尊！”
“怎么样，林必安有何反应？”柔辽王尊并不着急让地上跪着的徐当仁起来，也不给他赐座。
徐当仁心中有些踌躇，但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大燕的将士死了几个，他暴怒却也束手无策，虽想过与柔辽硬碰硬，但在我的阻拦下，最终并未实施。”
“而且……我怀疑林必安已经察觉出军中有作细，怕是已经将密信传回了京城。”
邬涂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怀疑的好，正合我意！林必安越是怀疑，我们接下来才更加顺利！”
徐当仁皱眉：“恕我愚钝，不知王尊此话何意。”
邬涂一拍手，一旁的柔辽官员便将几封精心准备好的信纸和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玉佩呈了上来。
“这是何物？”官员将东西呈到徐当仁面前，徐当仁一脸疑惑。
邬涂得意地笑了：“这是模仿楚王翟丹青笔迹和印鉴的密信。内容嘛……自然能将你摘得干干净净。”他在手中掂了掂玉佩，“至于这玉佩，自然是翟丹青的‘信物’。”
徐当仁这才接过玉佩和信件。
“光有这些，怕是不够。”徐当仁沉声道，“林必安和燕彻执都不是好糊弄的。”
“当然不止这些！”那王尊眼中闪过精光，“之后的事情，你便静观其效！徐副帅，记住你与柔辽的约定。”
“自不敢忘。”
若是柔辽所有的计谋成功，不仅能获得大燕内部军情，还能打垮翟丹青。那么作为柔辽攻打大燕最要紧的一个地理位置——楚地必然大乱。
柔辽再靠着徐当仁看准时机进攻，打得大燕和林必安一个措手不及——大燕此时正是虚弱之时，再配合东夷支助，打进中原，不成问题！
徐当仁抬起头，目光恭敬地看王尊：“徐当仁多谢王尊，给我如此至高无上，可为柔辽效力的机会！”
“徐当仁，不要让我们柔辽失望啊！”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而背叛自己国家的人，去了所谓的效忠的国家，就真的能被礼遇有加吗？
看徐当仁的处境便知道了。
如今进退两难，除了硬着头皮去做通奸叛国的千古罪人能尚有一丝生机外，他再无回头之路。
徐当仁只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大燕的驻扎营地。
他悄无声息地路过林必安的帐篷，发现里面还亮着油光。
油灯如豆，摇曳的烛火将林必安的身影拉的细长。
林必安少有地握着毛笔在案桌前沉思。
徐当仁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理智告诉他，隐忍是对的。
柔辽的挑衅太过反常，背后定然有鬼。
贸然出兵，恐坠彀中。
在空中虚浮许久的笔尖终于带着浓重的黑墨落在纸上。
黑色宛如蛟龙的笔墨在洁白柔软的纸张上自如地游走，林必安下笔如有神，飞快地将所思所想，疑虑担忧全部写在纸上。
“……十分蹊跷，但不必打草惊蛇以免奸佞狗急跳墙，酿成大祸。南疆一切有我，还请京中注意。”
“燕彻执亲启。”
写罢，他仔细封好信笺。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数人用血换来的安宁与和平，看来终究是坚持不了太久。
南疆，到底何时才能彻底安稳下来。
“去把徐副帅请过来。”
不多时，刚回到自己帐中的徐当仁便出现在了林必安的帐中。
“林将？”
“坐。”林必安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依你之见，除了试探和激将，柔辽此举是否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林必安亲自起身去为徐当仁倒茶，但目光却不经意地观察着徐当仁脸上细微的表情。
“柔辽蛮夷小国，最是狡诈。他们大概是想利用我军制造事端，让我们冲动出兵——无论胜败，这种小打小伤对韬光养晦的他们来说无伤大雅，但对我大燕如今的局势……怕是只会让他们坐享渔翁之利。”
他说得言辞恳切。
“甚至在我军之中挑起内讧，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必安放下手中的茶杯：“那你觉得，军中若出了如此宵小之辈，会是谁？目的何在？”
空气在一瞬间，似乎有些凝住了。
“属下不敢妄加定论。”
林必安盯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当仁，说起来，你是如何看清柔辽必有后手的？”
“我并未看穿，只是觉得蹊跷。虽然游牧民族行为粗犷不羁，但却也不至于如此嚣张跋扈。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属下觉得不能轻举妄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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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东宫。
“殿下，南疆传了封信给您。”
燕彻执刚下朝回来，就被亲卫拦住。
“南疆？林必安给我的？”燕彻执疑惑地接过信，一边开封，一边朝着书房走去。
他在书房中，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岂有此理！”燕彻执将信猛地往案桌上一拍，震得笔墨纸砚都晃动起来，“蕞尔小国，竟然如此欺我大燕，还敢安排军中内奸？”
阅后即焚，他将信放到燃烧的火焰尖尖任由其化为灰烬。再次踏出书房时，脸上又是一贯的温和从容：
“备马，去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