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彻执轻车简从，很快抵达裴府。
裴逸麟也已经在屋中等候多时。
“我收到必安从南疆寄回来的密信。”信已经烧毁，如今全凭燕彻执口述将内容讲给裴逸麟听。
裴逸麟听完，思绪有些凌乱。
“这到底是军中出了奸细，还是柔辽仗着身后有人撑腰就皮痒了？”
“都是。”燕彻执斩钉截铁。
“那奸细是谁可知？”裴逸麟问，“若是知道，直接斩除不就解了心腹大患？”
燕彻执摇摇头，道：“必安就是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奸细，如今局势才会有些棘手。”
“相信必安。沙场和军营中的事情他比我们懂，告诉我们大概也是希望将来若曝光，好叫我们有个心理准备。”裴逸麟叹了口气，但山高皇帝远，他们居庙堂之高却也对奸细一事束手无策，“我们在京中，能做的便是想方设法地将国库充盈，让必安没有后顾之忧的在南疆心无旁骛。”
燕彻执敏锐地察觉出裴逸麟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裴逸麟看他一眼：“太子殿下不食人间烟火已经到了不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柔辽如今敢弄些小动作，说明好战的性子一直没变，将来一场恶战避无可避，只是时间问题。”他继续说，“大燕如今的状况，打一个柔辽速战速决倒是绰绰有余，但变数在于柔辽在我方安插了眼线，背后还有不明势力在支持。若是拖着一直打下去……大燕未必能胜。”
的确，大燕年前刚结束战事，丰顺帝便以为高枕无忧，急不可耐地将昭霖军和禁军打散重组，导致精兵昭霖军作战能力大幅下降，如今大概也处在林必安的调教阶段。
而作为边疆与中原之间最关键的一道防线的楚地……大旱几月，已经元气大伤，如今久旱逢甘霖，加上迟来的灾款，也处在灾后重建的过程中。
但凡在边疆的林必安抵不住，柔辽杀进来，那么如今楚军的作战能力尚且不知如何——若是击退敌人，一切都好。
但若是抵不住……
那留给柔辽的就是一马平川的中原，然后一路北上，杀进京城也是指日可待！
光是想想，这种叫人胆寒的亡国灭种之事就已经足够可怖，可偏偏这或许是即将出现的事实。
“把你的想法说出来。”燕彻执说道。
纵然燕彻执与老爹燕寒之间间隙再深，说白了那也是关起门来自己家的事情，宁可父子间斗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能让敌人的铁骑踏平大燕的百年国祚。
裴逸麟看了眼燕彻执：“我倒是能说，就怕你不答应。”
“有何不答应？家国面前，其余一切皆先退让！”
“好！”裴逸麟差点拍案而起，“那就扶持萧烨拜相！”
燕彻执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我说，”裴逸麟很是配合地重复了一遍，“让萧烨当丞相。”
“你疯了？萧烨做丞相？”
裴逸麟没开玩笑：“我认真的。萧烨与我们虽未政敌，但家国面前，大是大非、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存亡之际，必然与我们一同攘外。”
“而且此时萧家在朝野不上不下的地位，他难道不难受？此时我们将他和萧家扶一把，他萧烨和宫里那位，未必不惦记咱们的好。将来战事结束，说不定便不再是政敌了。”
燕彻执摇摇头：“萧锦书死都不会原谅我。”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她能恨你一辈子？”裴逸麟不解，忽然他目光带上了些难言的情绪，“难不成，燕永执真的是你……”
“越说越离谱。”燕彻执胸腔中的心脏狂跳，但脸上却一切如常。
他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他曾经犯下的罪孽——或许也是不想让最好的兄弟知道自己其实是怎样的恶魔，更不想承认，其实他骨子里是和自己一直厌恶的父亲，如出一辙的败类。
“那不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有一天，你可以在萧锦书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一切都不是问题。”裴逸麟言归正传，继续道，“萧烨，愣是愣了点，但满腹经纶和才华也是毋庸置疑的。让他拜相，实施新政，改变大燕如今颓败的景象，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你既然能意识到如此，为何不自己去做？”
“我当丞相，你看丰顺帝答应吗？”裴逸麟没忍住奚落燕彻执两句，“如今我能守着少使这个闲职，继续在官场里插一脚就已经是万幸了。但是萧烨不同，燕寒不会像防我一样防他，一直空着相位也不立，最多是忌惮。”
燕彻执算是被说动了。
“但光靠我们也没用——如果萧烨自己没这个心思。”
裴逸麟扯了扯嘴角，一针见血：“他当然有这个心思，只是没有实现的能力，所以装作毫不在乎罢了。”
“每个人都有欲望，只是有些人的欲望更大罢了。”
他转头看向燕彻执：“若是不信，殿下不妨试着让皇后娘娘去祠堂中，与萧妃一说。看看到底是无端的恨重要，还是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亲弟弟未来的仕途重要。”
“可以。”燕彻执终于彻底答应，“但母后最近身体欠佳，可能要过些时日。”
“不急。必安既然只是给咱们通风报信，而不是急着报告中央，就说明当前的局势他尚且可以应付，留给我们和皇后娘娘的时间，也算是充裕。”
燕彻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然，他想起那日燕寒说的话。
“逸麟，你可知赵明珠的真实身份？”
裴逸麟心中有些不安：“知道，怎么了？”
燕彻执大概将那日的事情讲了一遍，随后裴逸麟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
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
燕寒要认回燕彻执，先不说赵家、云家答不答应，若是答应了，让燕寒成功把赵明珠接回去认祖归宗，那谁能保证燕寒过了新鲜劲，还会不会好好对待赵明珠？
还有，那到了那时，他与赵明珠的婚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