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不是,夫人,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打掉孩子,您是打算非杀了这孩子不可吗?”
“那倒没有。”棠姬摇头,“我只是担心将来的日子艰苦,即便强行挽留也不可得,最终弄得一尸两命。”
医师又道:“孩子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老夫也只是说不让你冒险,并不是说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要您不飞天遁地,哪有那么容易一尸两命?相反,如果您非要打掉这个孩子,身体恢复得也不可能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做小月子同坐月子是一样的。都需要坐满一个月。养不好的话很容易留下后遗症。之后也不见得能恢复得如同之前一样。您若是在小月子的时候,或者刚出月子的奔波千里,身体那才不一定能撑得住呢!
咱们长安城中的寻常农妇也有大着肚子去田里干活儿的,昨天我还见一个妇人上午在地里割高粱,下午回家生孩子的,母子平安,都健健康康的。您的身子骨也不见得比她差。”
棠姬还在犹豫。
老姚知道棠姬在担忧什么,主动上前劝解:“老板娘,您之前一直都说想要个孩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留下这孩子吧!以后有什么事情自有我和老李去做,您不用事必躬亲,没事的!”
“对对对!”医师一边附和,也接着说道,“孩子是上天赐下的礼物,您能怀上这孩子也是一段缘分,就留下吧!”
棠姬想了想,终于点了头。
“好,那就听医师的,留下吧!”
倘若真的现在打了折孩子,不出小月子就得去炸渠,那时候她身体虚弱,什么都做不了,可能还不如怀着孩子去状态好。
另外她确实也有些私心。
倘若这一次她这次能侥幸留下性命,她会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很想陪伴这个孩子长大——根据现在的形势看,她未必有这样好的运气。
不过她既然做此想,就会为了这个孩子奋力一搏。
拿了药之后棠姬就同老姚一起回了酒肆。
傍晚的时候老李回来了,他已经将井盐卖与私盐贩子,又将得的钱清点一番。
井盐成色虽好,但味道一尝就知道不是海盐。私盐贩子要想将这批井盐卖出海盐的价格,还需要将这批井盐重新处理,增加鲜味,然后假做齐国的海盐卖出。
再加上老李送去的这批货过于巨大一般小贩吃不下,再找其他的商贩有耽误时间,老李也不得不给了这私盐贩子一些折扣。
在给张老板和卖炸药的老板都结了尾款之后,卖盐的款项还剩了二十万金。虽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多,但也相当丰厚了。
棠姬和老姚老李都喜气洋洋,看着满满一箱子的黄金高兴得合不拢嘴。
张老板拿了尾款之后就开始准备回宜阳,不过天色太晚,长安城中又有宵禁,所以他们选择第二日一早出发。
珍珠已经做好了要随张老板一同去宜阳的的打算,也提前收拾好了行囊,次日一早就背着包裹跟在张老板一行人后面。
郑子徒每天去泾洛之渠也很早,这天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张老板带着一群随从在搬运行李。
棠姬从张家这边买了六十万金的精铁,除了最开始的六万金定钱是在宜阳付的,剩下的五十四万金都是这些日子刚结给张老板的。
尾款拖欠了一些时日,棠姬还另外给支付了三四万金的违约款。为了张老板方便携带,棠姬将这些钱都折算成了黄金给他。
这些黄金加在一起有三千八百多斤,重量惊人,可他的密度大,体积却没有多大,几个小小的箱子就全都装走了。(先秦一斤250g上下,三千八百多斤约为现在950斤)
张老板的几个随从在抬那些小箱子的时候用尽全力,可仍龇牙咧嘴步履维艰。
张老板怕这批黄金太重,全都放到同一辆马车上马儿会吃不消,回头会影响马儿的行进速度,所以就将这批黄金分成三批,分由三辆马车带走。
郑子徒牵着马要离开酒肆,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几个仆人抬黄金。
装黄金的箱子十分朴素,一般人只看的话绝对猜不出里面都装了什么。
可郑子徒留意到这几个健壮的仆人抬着这小小的箱子都觉得吃力,又看他们将这尺寸款式一模一样的箱子分别抬上三两马车,一副生怕东西太重压坏了马儿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
这箱子里装得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重成这样?
就算里面装的是河渠上熔炼铁镐的精铁,这样小一块也重不到哪里去,哪里用得着这些人来抬?
他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日刚筹来的五十万金。
那五十万金钟有半数都是铜钱,大家抬着虽然吃力,但也不至于如此。另一半是折成黄金送来的,那箱子也不比这几个佣人抬的箱子大到哪里去,可民夫抬箱子的时候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所以这张老板抬的是……
他很少有接触这样多黄金的机会,有些拿不准。
棠姬刚好出门,扭头正好看见牵着马立在酒肆门口,迟迟不肯里去的郑子徒。
郑子徒的注意力全都在了张老板的那几箱黄金上,目光灼灼,像是发现了什么。
棠姬有些紧张。
好容易将事情都摆平了,精铁弄来了,张老板这瘟神也送走了,可不要折在现在才好!
“郑郎,你怎么还没有去河渠上啊?”
棠姬高声唤了郑子徒一声,快步走到他身边,堆出一脸的笑。
郑子徒闻声回过头看了棠姬一眼,眼中的凌厉突然收了起来,只剩下脉脉温情。
“大早上的,你不好好休息,怎么也出来了?”
以往棠姬也没有早起送过郑子徒,今日突然说要来送他也有些奇怪。
这种时候随便编假话骗他更容易让他起疑。
棠姬笑着指了指张老板的车队和跟在张老板身后的珍珠,故意挑拣了几句真话说。
“珍珠今日就要跟着张老板走了,她此番离开长安城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们毕竟相识一场,我过来送送她。”
“原来如此。”
郑子徒知道珍珠,在救下珍珠的那日也看出张老板对珍珠有意,此时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多做评价。
郑子徒扭过头,目光仍在那几个男仆抬的小木箱上。
“棠姬,你说那些箱子里装得是什么,竟能沉重至此?”
“……”
棠姬一时不知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