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句轻声细语,却足以在喧闹中劈开一条安静的缝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指尖滑过“宋衍”三个字时,微微一顿。
那个名字像一根刺,卡在她记忆的深处。
三年前她初入校办,第一次对接宋氏,宋衍站在落地窗前看她,眼神淡漠,只说了一句:“萧玉希?名字好听,做事别让人失望。”
她记得自己当时低头咬了下唇,没敢接话。
为了给学校争面子,这三年宋氏的赞助,全由她一个人对接。
学校想搭上宋家,非得走她这条线。
从教学楼翻修,到艺术节经费,再到这次百年校庆的预算,每一笔款子的背后,都有她的签字与沟通。
宋氏出手阔绰,但规矩极严,流程繁复,每次对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现在好了,反被这条线捆住了手脚。
她曾以为这条线是助力,如今才明白,它更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
一旦出错,第一个被推出来担责的,永远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一划,跳过“宋衍”,停在“宋总助理宋衍”上面。
宋衍是宋家旁支,做事谨慎,从不越界,但消息灵通。
她曾帮过他一次小忙,对方一直记着人情。
此刻,她只能赌这一手,赌这微弱的人情能换来十分钟的到账速度。
短信刚发出去,回复立马蹦出来:
“宋氏财务流程延后,十分钟后到账。”
消息只有短短一句,却像一颗定心丸,稳稳落进她心窝。
她盯着屏幕,盯着那个“十分钟后”——精确,冷静,不容置疑。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正好落在她睫毛上,落下一片细碎金光。
光线温柔地洒在她低垂的眼睑上,金色的光点在她睫毛间跳跃,仿佛为她疲惫的神情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瞬间,连她苍白的脸色都显得不再那么冷峻。
十分钟,财务查到了——最后一笔款,到账了。
系统提示音轻响一声,出纳抬起头,神情松动:“萧老师,款到了。”
那一刻,会议室里压抑的空气终于被打破,有人低声舒了口气,有人偷偷对视一眼。
王清妍干咳两声,脸有点挂不住。
老师也松了口气,拍了拍萧玉希肩膀:“最近校庆这事,你多费心。时间紧,咱们必须交出一份亮眼的成绩。”
王清妍刚才还趾高气扬地指责预算延迟,现在却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而那位主管领导则明显松了口气,掌心重重落在萧玉希肩上,语气温和了几分。
“嗯,我知道。”
她点头,语气依旧平稳,脸上没有一丝得意。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压力还在后面。
邱园园本想看她出丑,结果等了半天,只能憋着气离开。
她早就和王清妍串通好,等着萧玉希无法解决资金问题,当众难堪。
可计划落空,她只能咬着后槽牙,握紧包带,一步步退出会议室。
临走前,她狠狠瞪了萧玉希一眼,嘴唇无声张合:
“你给我等着。”
那眼神像毒蛇吐信,阴冷又狠戾。
她没出声,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几个字,仿佛要将怨恨刻进萧玉希的骨头里。
“膝盖怎么伤的?”
林靳言突然蹲在她面前,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擦破的腿。
他蹲得很低,几乎与她平视,声音沉稳而低哑。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伤口时,她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
“走路绊了一下,摔了。”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她心里清楚,那一下不是意外——是邱园园故意绊了她,在楼梯转角处,“不小心”伸出来的脚。
话音未落,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她惊得“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他臂力惊人,稳稳托住她,仿佛她轻得像一片落叶。
萧玉希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到车边,轻轻放进后座。
车门打开,他半跪着调整她的姿势,避免伤口碰到金属边缘。
他的动作细致得近乎温柔,可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无,只有眉头微蹙。
“今晚的计划,得取消了。”
他站在车旁,俯视着她,语气不容反驳。
晚风撩起他额前几缕黑发,衬得他轮廓更加冷峻。
“什么计划?”
她仰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她其实猜到了,但还是想听他说出来。
“本来想带你去打拳击。正规拳馆,不是地下黑场。可你现在这状态,去不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遗憾,“我想让你试试真打,不是那种花架子。拳馆有专业教练,护具齐全,安全。”
“我想去。”
她突然伸手攥住他手腕,“真的,我想去。”
她的手指有些凉,却用力得发紧。
她知道他担心她伤口,可她更不想错过。
这不只是拳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去做一件与工作无关的事。
拗不过她,林靳言最终还是带她去了。
他叹了口气,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启动引擎前,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说了句:“受伤别怪我。”
那地方在一座旧楼的地下室。
建筑外墙上爬满藤蔓,斑驳的水泥墙皮剥落,露出内里的钢筋。
铁门锈迹斑斑,门旁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串数字门牌在风中轻轻摇晃。
铁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回音在狭长走廊里撞来撞去,久久不散。
声音像撞在石壁上,一层层反弹回来,直到彻底沉入黑暗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锈与机油的气息。
昏黄的灯泡挂着,灰尘在空气里慢悠悠打着旋。
光线昏暗,勉强照亮几步之内的范围。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漂浮,如同悬浮的星点,缓慢旋转,仿佛时间在这里也变得迟缓而沉重。
一股铁锈味、汗臭味,还掺杂着潮湿角落散发出的霉味,混杂在一起,浓烈得几乎能触碰到喉咙,直直地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
场馆里空气闷得吓人,像是停尸房那种死寂又冰冷的沉闷,墙壁泛着青灰色,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哪有一点像是能打拳、能挥洒汗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