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赶紧伸手,用食指轻轻压在她唇上,动作温柔却带着一丝迟疑。
可指尖刚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又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仿佛那轻轻一触间竟有灼痛传来。
“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墨一皱眉,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责备,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担忧,“鬼啊神的,怎好挂在嘴边?宫中耳目众多,若被有心人听见,传出去可是要惹麻烦的。”
“哎呀,你不信没关系,有人信就行啦!”
云玥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眉眼弯弯,笑得像春日暖阳洒在湖面上那般清亮,“况且我又没说错,天地有灵,幽冥有道,谁说就一定没有呢?墨一姑姑,我的夜宵呢?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哎哟!我的火!”
墨一一拍脑门,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命的事,脸色瞬间变了。
她转身就往小厨房冲,脚步急促,裙裾翻飞,带起一阵轻风,连头都来不及回。
云玥还是头一回瞧见那个平日里总是沉静如古井、走路不带风、说话不露情绪的墨一,也能这么手忙脚乱,连发髻上的珠钗都歪了也顾不上扶正,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笑声清脆如银铃,在静夜里荡出一圈圈涟漪。
笑声刚停,她突然淘气劲儿上来了,眼睛滴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把戏。
她并起两根手指,指尖微微泛起一丝淡淡的灵光,轻轻一催灵力,嘴里嘀嘀咕咕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手指在空中比划,像是在写什么符文,又像在画一道看不见的阵法。
“来,猜猜谁最先冲过来?”
她歪着头,自言自语,语气俏皮得像在玩什么赌局,“爹爹肯定不会——他都睡死啦,雷都劈不醒。那……是太子哥哥?还是二皇兄?哼,肯定是三皇兄!他就宠云衿,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半夜听见动静,怕她受惊,准得第一个飞奔过来。还能是谁?不会是御医吧?那老头子胆小如鼠,连老鼠都能吓得他跳上桌子。以前那些小鬼差偷懒赌钱时,咋说的来着?哦对了——买定离手!我压……”
她歪着脑袋,手指点着下巴,还没想好押谁,墨一已经端着热乎乎的羹饦回来了,瓷碗冒着袅袅白气,香气扑鼻而来。
“公主,慢点吃,小心烫。”
墨一一边说,一边用帕子垫着碗底,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云玥面前的小案上,语气轻柔得像春风拂面。
“墨一姑姑,我最爱吃你做的羹饦了!”
云玥眼睛亮得像星子,迫不及待地拿起小银勺,舀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吹了两口气就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地夸赞,“一个个小白团子,软糯糯的,甜而不腻,一口下去,心都化了,比御膳房那些花里胡哨的点心好吃一百倍!”
“奴婢谢公主夸奖。”
墨一低头浅笑,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暖意,“以后我换个花样,天天给您换着做。桂花的、莲蓉的、枣泥的,样样都试一遍。还烫着呢,我给您吹吹,别烫着舌头。”
她说着,便微微俯身,轻轻对着羹饦吹气,动作细致温柔。
这时,安乐宫那边的尖叫非但没停,反而越扯越尖,一声接一声,断断续续,像刀子一样刮耳朵,刺得人头皮发麻。
那声音时高时低,带着几分扭曲的哭腔,仿佛正经历着极大的恐惧。
墨一听得脊背发凉,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整个人都绷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可云玥呢?
照吃不误,边嚼边夸,一脸满足,像是那凄厉的尖叫只是远处的风声,半点也扰不动她的心神。
她甚至还舀起一勺汤,慢悠悠地吹着,眼睛还朝声音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忽然,墨一像是想起了什么,心头猛地一震,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像在自语:
“公主……您刚才说‘等一会儿’,等的该不会是……婉静公主做噩梦叫喊吧?”
“对呀!”
云玥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羹饦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应道,眼睛却亮得惊人,“可梦魇哪能叫成那样?声音都变了调,嗓子都快撕裂了。她分明是真看见东西了!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阴物。”
墨一还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乱飞,冷汗悄然从额角滑落。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浑身发僵,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公主竟真的信这些,还说得如此笃定。
就在这死寂般的瞬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那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沉重而急促,像是有人在拼命奔跑,带着风,卷起落叶。
云玥听见动静,一抬头,眸光微闪,来的人居然是二皇兄!
她两边脸颊鼓得像塞了两个小包子,嘴里还嚼着热腾腾的羹饦,吃得一脸无辜,嘴角沾着一点白色的糯米残渣,活脱脱像只偷到油的耗子,又圆又滑,还带着点得意。
二皇兄脚步急匆匆,刚到她跟前,她才“咕咚”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那口羹饦滑过喉咙时还带着温热的触感,舌尖残留着咸香的滋味,她眨了眨眼,脸颊鼓得像只小松鼠。
没等对方开口,她“腾”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是凳子上长了刺,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急得跟被烫了舌头似的:
“哎呀二皇兄!你踩到太子哥哥了!”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几分惊慌和焦急,仿佛真有什么贵重之物被人毁于一旦。
“啊?”
二皇兄愣住,眼瞳一缩,话都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连呼吸都顿了一瞬。
脑子一下空了,像被突如其来的雷声震得发懵。
“小云衿,你说啥?我踩到谁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底,又环顾四周,除了桌椅、炉火和站在一旁神情淡然的墨一,并无他人。
“太子哥哥呀!”
她小手一指,直直点向二皇兄脚边,指尖绷得笔直,仿佛那是个不得冒犯的圣地。
二皇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