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平静,眸光却透着几分冷意,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只是静待结果降临。
“那鬼也不是真鬼,是幻影。”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泉水滴落石面,“你心干净,看见的就不过是风;你心里面有鬼,那看到的,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安乐宫的方向,语气骤然加重:“二皇兄,你听听她这惨叫,就知道她心里藏了多少脏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针,刺进听者的耳膜,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的寒意。
“原来是这样!”
二皇字喃喃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望着安乐宫的方向,夜色沉沉,宫檐如兽牙般刺向天空,仿佛也正凝视着这场因果报应。
他长长叹了口气,气息沉重,像是压着一块看不见的石头。
这时候,宫里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已经慢慢弱了下去,像是暴风雨过后的残雷,零星地响上几声。
偶尔才冒出来一两声,微弱、断续,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猫,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呜咽。
凄厉中带着绝望,听在耳中,竟让人有些不忍。
“小云衿,那个……残灵,能持续多久?”
二皇字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和迟疑,“云衿得看多久的鬼?”
他不敢想象那画面,也不愿去想一个人在黑暗中被幻象反复折磨的滋味。
“我也不知道,得看她自己。”
云玥回答得很平静,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
她仰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在等待某颗星辰坠落。
“什么意思?”
二皇字皱眉追问,显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深意。
“她越早真心认错,这事儿就越早结束。”
云玥一字一顿,说得清晰而冷峻,“要是死不悔改,那鬼,只会越来越凶,越来越真实。”
她说“鬼”字时,并未用敬语,也未带惧意,反倒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听着这话,二皇字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不是心疼她,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
只是觉得这姑娘——蠢得透顶,坏得离谱。
明明有机会回头,却偏偏一错再错;明明只需低头一句话,却非要将自己逼入绝境。
如今被云玥反手一击,落得这下场,真让人叹气。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他心头冷笑,却也掺着一丝复杂。
“小云衿,你收集那些残灵的时候,早就盘算好了,要这么整她,对吧?”
他半是试探,半是猜测,语气里带着一点探究。
云玥却立即摇头,动作果断,毫不迟疑。
“没有!我本只想让她低头认错。”
她语气坚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痛心,“我给过她机会,可她不改,还越发嚣张。”
“云衿……确实缺了点良心。”
二皇字轻叹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
他忽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石像。
他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宫里竟一点动静都没了。
夜风拂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唯独那间宫室,死一般沉寂。
“……好像,不叫了?”
他迟疑着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云玥也睁大眼睛,仔细听了好一会儿,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真没声了。
整座安乐宫陷入一片死寂,连一丝喘息都听不见。
“她……是不是终于知道自己错了?真悔改了?”
二皇字半信半疑地问道,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希望是,又不敢信是。
云玥却立马摇头,语气干脆利落,不留半分余地:“不可能!八成是吓晕了。”
她神色冷峻,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结局。
二皇字一听,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短促、突兀,却又带着几分讽刺和荒唐。
“你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
他摇着头,语气调侃,“照你这逻辑,云衿每晚睡前,要么喝碗安神茶,要么被人闷头一棒,那点残魂就拿她没辙了?”
他本是玩笑,却没想到云玥瞬间变了脸色。
“胡扯!”
她语气骤然严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说过多少回了,那不是鬼,是残魂!哪有白天乱窜的道理?”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坚决,仿佛在纠正一个不可饶恕的谬误。
“白天不行?那今天上午,你把那缕东西塞进她身上时,她咋一点事没有?”
“咳……晚上阴气重,效果才明显嘛!而且这玩意儿得借着子时三刻的阴潮气才能入体扎根,白日阳气太盛,压得住邪性,自然看不出动静。”
“哈哈哈!你这小滑头,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该骂你坑人!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心思转得比陀螺还快。行了行了,那边儿都安静了,你也赶紧歇着吧!折腾一整天,不累吗?嗓子都哑了,脸也发白,别回头病倒了,还得让我替你收尾。”
“嗯……我没事。”
他低声应了一句,眉宇间掠过一丝疲惫。
二皇字把云玥哄上床,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又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认无恙后,才轻轻吹灭了灯。
他站在床前片刻,凝望着小姑娘熟睡的脸庞,眼神里透出几分复杂,随即转身,脚步轻缓地走出了屋子。
回路上,夜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他越想越不对劲。
以前,他全盯着云玥看——看她因为药园被毁,气得跳脚,小脸涨红,袖子一甩就冲去找云衿算账的模样;看她站在院子中央,叉着腰指着人鼻子骂,眼中含泪却倔强不肯退一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吼。
那时只觉得这丫头脾气大得吓人,又天真得可爱。
可现在静下来一想,心头猛地一跳。
云衿……
为什么非得这么干?
明知道云玥正得宠,连皇上每日晨起都要问一句“灵丫头可安好”,逢节赏赐也是第一份送到她宫中,几乎捧在掌心里养着。
而云衿,明明与她同辈,地位却不如一个乡野接来的庶女,本就失势几分。
可她偏偏带着下人,挑了个众目睽睽的时候,当众砸了人家的药园?
把刚种下的百年雪莲连根刨起,药篓一把火烧成灰烬,连晾晒的灵芝也被踩得稀烂。
这不等于自己往刀口上撞?
不就是等着被人参一本,罚去跪祠堂吗?
云玥那丫头,五岁就被老太医称作“鬼灵精”,三岁就能用一句话绕晕教引妈妈,鬼主意多得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