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男人显然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自顾自摇着头，一味否认：“你胡说，不可能！”
“有人让你们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那你觉得你们何尝不是他要灭的口？”
见对方冥顽不灵，严旭烦躁地薅了一把短发，总算彻底驱走了困意。
李小进明显感受到了身边人躁动的心情，于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严旭刚从警校毕业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没有经验，急于求成也能理解，但在这背后牵连众多，波及甚广，光是急是没有用的。
李小进看着照片上仍带着一丝稚气的女孩儿，稳住声线问道：“你和她是情侣关系，对吗？”
男人悲戚的点了点头，豆大的泪珠砸在手背上。
“那你们是从海洲岛来的？”
李小进情不自禁握紧手中的笔，生怕他下一秒又守口如瓶。
“是，又不是。”男人噙着湿润的眼直直看向她，嗓音染上沉重的悲意，“我和小怜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我们青梅竹马在福利院长大，直到后来某一天我被一个富商看中，他要将我领养回家。”
严旭在诧异之中，连忙拿起笔记录。
李小进接着问：“然后呢？”
“富商向我许诺，只要跟着他，以后都会有好日子过，但我不想跟小怜分开，于是提出了将我们两人同时收养的要求，若是他不答应，我绝不会跟着他离开。”
严旭有了猜测，抬头问：“那个富商是罗海？”
男人重重点了点头，应道：“是。”
他的回答让案子终于有了新的突破，桌前的两人按耐住激动对视之后，乘胜追击，“所以你们是在帮罗海做事？”
男人哑声摇了摇头，十指紧紧攥成了拳。
那些痛苦的回忆钻进脑海，愤怒让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身子开始出现痉挛。
李小进发现他的不对劲，出声提醒道：“罗海已经死了，你冷静一点。”
“他罪有应得！”
男人再次化身成受伤的狮子，用咆哮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封闭的审讯室里，回荡着他苦痛不已的哀嚎。
李小进抿了抿冰冷的唇，轻声询问：“既然是罗海收养了你们，为什么你会恨他？”
素净的白炽灯下，男人掩面涕泣，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严旭起身给他递了两张纸巾，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男人满脸泪痕，痛斥着：“他是畜生！”
对面两人不再开口，安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天真以为他是好心收养我们，结果在被领养的第二天，有一个女人将我带去了海洲岛，而小怜被罗海圈养在了他身边。”
李小进瞬间抓住了重点，追问道：“女人？”
“她每次出现都会带着面具，我从未见过她真实的容貌。”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李小进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又问：“然后呢？”
“在海洲岛，他们用同样的方法领养了一群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儿，我们被当作一把杀人的刀，没日没夜的训练，淘汰者会直接死在比武场上。”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浓眉之下蕴藏着巨大的悲伤。
“我太想回到小怜身边，于是我不断的杀人，不断的获胜，而这种快感逐渐使我忘记了原本的初衷。”
他茫然掀起眼皮，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
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麻木的杀人机器。
听闻这段过往，严旭对罗海恨得咬牙切齿。
他打着做慈善的旗号却在背地里干尽丧尽天良的事情，不知情的人们还对他赞美有加。
林砚那一枪真是便宜他了！
男人的眸色跟外面的夜一般又浓又稠，他说：“我为他们扫清了不少的障碍，本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小怜就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他话音一顿，眼泪接踵而至，接下来的话像一颗颗粗糙的沙砾，划伤了他的喉咙。
“我没想到，那个畜生将小怜当作了发泄欲望的工具，就这样过一年又一年。”他紧紧闭上了泪水横流的眼，麻木的指尖不断抽搐着，“我再次见到小怜，她看向我的眼睛里只有恨，质问着我为什么要把她带入地狱，我想杀了罗海，但被那个女人给拦下了。”
李小进侧过头，悄无声息抹掉眼角湿润，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
如果不是罗海，或许他们会一直相伴左右，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可现在两人被带进了不可回头的死胡同，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而男人也清楚这一点，坦然的全盘托出：“罗海在海洲岛势力的扶持下早已经目中无人，要不是你们警方的介入，九月十五号那天便会成为他的祭日！”
严旭迫不及待追问道：“你受什么人指示？”
“‘森’。”
男人启唇，轻描淡写念出了这个名字。
李小进心猛地一缩，呼吸漏了半拍，“你的上线是‘森’？‘森’到底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严旭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盯着他的表情，问：“他们交易的货在哪里？”
“按照‘森’的命令，我只负责善后，其余的一概不知。”面对他们激烈的质问，男人归于平静，说：“我们是孤魂野鬼，代号便是我们的名字。”
严旭跌回椅子上，还是没能直接揪出幕后黑手。
审讯结束后，男人只提了一个请求——将他和小怜葬在一起。
李小进回到办公室，怔怔坐在椅子上，她望着窗外翻了鱼肚的天，心因为这对苦命鸳鸯久久不能平复。
天彻底亮起，李景天早早收到了她发来的讯问笔录，同时法医也确认了小怜有过终止妊娠，或许不止一次。
“罗海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李景天狠狠摔下筷子，脏话脱口而出。
林砚半垂的眸子遮掩了情绪，只听见他说：“至少现在我们有了关于‘森’的消息，不会再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守株待兔。”
将消息放出去，赌一把‘森’会不会亲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