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里的灯光不算亮，是前阵子一个专家过来调试的，就为了苏海的康复。
苏棠进来的时候，苏海还坐在那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照片。
“爷爷。”
她轻唤。
“小城马上要报仇了，给奶奶，给顾叔叔，给所有人。”
“苏婉乔，她还好吗？”
苏海很久没有开口，声音与平时大有不同，甚至略显沙哑。
老人的手停止摩挲，眼神里依旧透露出思念。
“还好，黄奶奶说，只要我们能给奶奶报仇，她对苏家的恩怨，一笔勾销。”
“怎么会一笔勾销呢？苏家欠她们两个的，永远都还不清。”
事实上苏海不也是受害者么。
苏棠垂下眼，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把苏家从泥潭中捞出来。其实她从心里是真的觉得林锦城比所有人适合这个位子，但就像苏婉桐和苏婉乔一样，最后大家还是把苏婉桐推上了高塔。
“那会找到你，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不像小城，她是后天被养得像婉桐，可你是真的在骨子里像婉桐。那股子倔劲，就算吃了多大的委屈，都会一步步丢还给对方，然后让对方千疮百孔。”
“林锦城真的被养成了奶奶的样子么？”
“不会。”
因为林锦城始终是她自己。
象牙塔是困不住一个绝对强大的人的。
……
飞机已经准备待续，顾南去和林锦城的主治医生交流情况，顺便问了问顾丞的状况，林温若就帮着王妈收拾行李，一切还算有些秩序。
黄希不和他们一起回国，她准备先去一趟丹麦，后面会和苏海一起出庭。
他们也没有强迫，索性就这一行人回去。
孩子出生时间太短，只能提前联系了苏航还有沈临安的团队，一落地孩子就交给他们，这样她也能安安稳稳准备开庭。
因为之前国际法修订后她出庭的冷却时间还没到，多少对她的心里还是有点影响的。
不过还好，许文郁帮她搞定了上边国际协会其他几个委员，魏明山这个前会长也出面担保，应该上面的审核马上就会通过了。
“怎么了？看你一直不太高兴。”
“昨天，你妈妈被捕了。”
顾南把病房门关上，难得的相处机会。
“许局果然效率够高，她要是被捕了，你应该更安心才对。”
“她被抓进去后，一直保持沉默，现在许局手下的人都拿她没办法。”
这时，很难不会想起另外一个人。
“宁舟和到现在还没抓到？”
“外婆说，宁舟和那天之后就失踪了，她的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个人影。后来她觉得无关紧要，索性就没再出手。现在看来，那件事就应该是他的脱身之计。”
用林锦城早产来拖住他们对苏德伟和宁舟和的追查。
这么卑鄙的事除了宁舟和，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你说，我妈应该不会为了给宁舟和做诱饵，然后让宁舟和跑了吧。”
不会。
林锦城现在了解苏媛。
她那样的人，根本不会为了任何人开路。
顾万也好，顾南也罢，宁舟和更是。
她在这世界上活着，只会觉得所有人都欠着她的，所有人都和苏父一样对不起她。
“我要是真的起诉了他们所有人，真的会让爸爸心安吗？”
不知道怎么了，那天见过苏媛之后，林锦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突然意识到，顾万或许就是不想让真相重见天日了，所以他才选择离开。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让他有这样的想法呢？
苏媛。
林锦城拿起手机很快找到了陆沉的电话。
“帮我查查顾万最后一次探视到底是谁。”
……
林锦城回国这天，沈临安按照她的吩咐终于约到了杜芷。
理由就一个，顾丞有一个角度很像顾万。
她不会忍住要来的。
被林锦城赌对了。
“真没想到，林律师这么多年了终于坐到了顾家这面。”
杜芷站在婴儿床前面，看着顾丞自己在床上笑，总感觉时间过得太快。
“真相总该有人去戳破。”
“你当年如果再努力一点，顾万他就不会锒铛入狱，就不会自尽。一切都只是你在弥补，不是吗？”
果然，杜芷选择攻击苏家就是在报复林锦城。
“顾先生很好，我去监狱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安慰我。他说，象牙塔上的人从来不会听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去讲真相，所以让我好好活着。他当时可能以为我根本抗衡不了那些人，所以他宁愿选择不去追究。”
“你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见到我公公的根本不是我，我们都错了。”
杜芷转过身，下一句梗在喉咙里。
“我婆婆当时在监狱的种树活动上见到了我公公。”
果然啊，能让顾万改变想法的到头来只有苏媛。
“我婆婆见到他的视频没有语音，但是视频上我公公笑得很开心。那会他的狱友都觉得他就只是难得见一次太阳，可是第二天一早，人就已经去世了。”
“你说，一个温暖了那么多人的好人，凭什么因为一个苏媛就死了？”
顾万的爱，没人能读懂。
就算是苏媛也读不懂。
屋子里一直没有人说话，沉寂了好久。
顾南推开门进来，杜芷正朝着顾丞笑，因为看到了顾万的影子。
“杜阿姨。”
他开口。
这就是他那个满心满眼的妻子给他留下来的儿子吗？
杜芷仔细地打量他。
“我父亲去世前，曾经让小城转交给我一封信。那封信里面不止有给我的，还有一半是给您的。”
“他去世前，想起我了吗？”
杜芷有些错愕。
“我父亲给您的信我还没有看过，但是他只说要我交给一个一直在寻找秣的小姐。他没写过名字，但是小城和我提到您，我就知道，这封信是您的。”
杜芷接过信纸，摩挲中发现那张纸是监狱的提供的。
在那里都还记得她吗？
顾万，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
许文郁的联合通报发出，全社会都在通缉宁舟和。
时间过去三天，还是没有一点踪迹，他们都一度在怀疑宁舟和是不是死了。
林锦城回来后又特意去看守所见了一次苏媛，那会苏媛刚结束了三天无休的审讯。
几天不见，她那张脸难得的疲惫。
“宁舟和到现在都没出现。”
“我不知道他在哪。”
林锦城知道。
不是她不知道，而是根本不在乎，根本不屑于知道。
“你当年到底跟顾万说了什么？让他愿意为你去死。”
苏媛终于愿意抬起头看她，只是眼睛里还是没什么感情，冰冷冷的。
“就是去用尽一个好人的真心而已。想知道吗？怎么利用一个好人。我可以教你，免费。”
林锦城极其厌恶苏媛这幅样子。
眼见着林锦城眼底怒火蓄积，苏媛继续开口。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去找他。”
“你不知道？”
“宁舟和前一天晚上给我看了顾万在留学时期和一个女人的合照。我那会，脑子里很空白。可我清楚地知道我不爱顾万，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去质问他，到底以什么立场去质问他。明明我才是那个背叛者。”
对啊，明明她才是那个背叛者，为什么受伤的，是那个好人呢。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