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在湖畔的那些毒死的宗门弟子都是你们做得？”
他看着兔大宝手里拿着的那串风铃和牛小二肩头的铁棍，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件事。
兔大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看着他温和而恳切地说道：“从你们进到寒丘秘境的时候，你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我们要杀的不仅仅是你们，但主要的，是你们。
杀死你们之后，我们就会离开，如果你想少死些人，不妨配合一下。”
配合？怎么配合？配合你来杀我？还是说自尽？
明明是很荒唐的事情，被她这般认真而恳切地说着。
竟多了些无法理解的说服力。
朝暮怔了怔，问道：“你们潜入寒丘秘境到底要杀多少人？只是我们两个？”
兔大宝给人感觉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道：“二皇子说，你们是人类的将来，所以必须死。
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些目标，只是你们可能已经没机会知道了。”
朝暮说道：“飘渺道门来了两个……赵冷和周天凉两个你们肯定要杀的。”
兔大宝微笑说道：“有理。”
朝暮继续说道：“虽说有些守元上境的前辈也入了秘境，但他们年岁已大，破境希望反而不大。”
兔大宝点头说道：“不错，这些老朽无能之辈，二皇子哪里会理会。”
守元上境，在修行界里，无论怎么看都应该算是高手，更何况，他们压制境界，已经是守元巅峰了。
哪怕修到此境的年月，用的久些，何至于就被称为老朽无能？
朝暮有些无言，说道：“既然目标集中在年轻人，今年参加玄天试的弟子肯定是你们观察的重点……黎歌落？”
水云涧所过来的弟子，唯一参加过玄天试的也只有黎歌落一人了。
“黎歌落是谁？”兔大宝蹙着眉尖，望向身旁的丈夫。
牛小二老实应道：“水云涧掌门的爱徒。”
刘笑着摇了摇头，望向朝暮说道：“我都记不住的名字，二皇子殿下怎么可能记得住。”
朝暮说道：“能被传说中的妖族二皇子记住……我不知道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害怕。”
兔大宝微笑说道：“皇子殿下自然不会忘记玄天试的第一名，再说你能第一个走出万剑陵，烟州之行，你又让他加深了一次印象，他又怎能忘记你？”
朝暮沉默无语。
“我们还是赶紧把人换了吧。”
兔大宝看着他神情真挚劝道：“多半个时辰逃离，至少能多活半个时辰，如果我们在追你们的路上遇到那两个小崽子，我觉得你们逃走的时间便能多一分。”
“如果，她真的是凤鸾。”
苟十步看了眼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面无表情说道：“那不管你们手中的女子是谁，又有什么资格换她？
兔大宝说道：“你们应该也猜到了，这名小姑娘是东方那个家族的弟子，要论起辈份来，和你们玄天宗的苏老怕是同一辈分，难道这还不够吗？”
一旁的朝暮并没有说话，苟十步却漠然说道：“辈分再大又如何，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与玄天宗又有什么关系，这听上去可真是不公平。”
兔大宝正色说道：“公平？有道理，你们把她的衣服都撕了，显然这么做是不公平的。”
话音落处，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听得嗤嗤一阵声响，树下那名昏迷中的美丽女子身上的亵衣如蝴蝶般裂开，飞舞到空中。
只是瞬间，那名女子便身无寸缕，露出青春白嫩的身体，仿佛是雪地里打滚的羚羊。
她抱着双膝，缩在树后里，这画面有种难以言说的诱惑感。
朝暮微微侧身，不去直视。
苟十步则没有任何反应，盯着眼前的画面，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相同点在于，他们都很冷静，没有丝毫慌乱。
兔大宝依然微笑着，神情温和，心里却有些讶异，片刻后缓声继续说道：“只是没了衣裳……我怎么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公平呢。
朝暮想到一件事情，神情微变，准备出言阻止，却没有来得及。
只见一道艳丽至极的妖刃，在湖畔出现。
一道鲜红的血水飙洒而出
树下那名美丽女子的右手，齐腕而断
啪的一声，断手落在地上。
牛小二缓步蹲下拾起，对兔大宝说道：“今天晚上算是可以开荤了，你想吃什么口味？”
这是这名妖王今日说的第二句话。
说的是吃人肉。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依旧憨厚老实，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兔大宝想了想后说道：“我喜欢爆炒，那样比较入味。”
她也很平静，很随意，就像先前在林间，说着那蒲扇是如何制作的那般轻松。
朝暮的脸变得有些苍白，身体有些僵硬。
苟十步依然平静，他知道传闻里，这对以憨厚老实的妖王夫妇更着名的残忍事迹。
而且在塞北上，他也吃过那些妖兽的尸体。
兔大宝微笑说道：“你们看，现在是不是公平了？”
朝暮和苟十步砍断了那名妖族美女的一只手。
现在他们二人砍断了人类修士女子的一只手。
似乎很公平。
在朝暮的眼中，这对夫妇本来有些亲切诚恳的笑容，忽然间变得非常可怕起来。
他看着她，沉默了会儿，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人肉并没有那么好吃，能不吃吗？”
这让他们很惊讶，就像劝青楼女子从良一样惊讶。
兔大宝怔住了。
她想过很多，这两名人类少年会怎样应对这一幕。
或者色厉内茬地说不怕，或者恶心地呕吐，或者冷血地视而不见。
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朝暮会用如此认真地神情，来劝自己不要吃人肉。
她看出来，朝暮是认真的，所以她也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世间有些认真，很值得佩服。
她看着朝暮问道：“你们人类难道就不吃肉吗？”
朝暮说道：“吃，但我们修行者不吃。”
她说道：“鸡鸭鱼猪，何辜？”
苟十步忽然说道：“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兔大宝微笑：“我们比你们人类强，为何不能把你们当食物？”
朝暮说道：“我们可以交流，我们有思想。”
兔大宝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但你们人类曾经吃过妖兽。”
朝暮默然，他确实不知道有人曾经吃过妖兽。
“我是人，所以我要劝您不要吃人肉。”
他沉默了会儿，说道：“就像如果我是妖，当然也要阻止人类吃妖肉。”
“所以终究还是立场问题。”兔大宝微笑说道。
朝暮摇头说道：“我不会吃能说话的妖，哪怕有再多好处……我想，吃妖的那个人，或者不能算是人……至少在我看来。”
听着这话，兔大宝，沉默了会儿，叹道：“那人，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便在这位看似如家庭妇女般的妖王将回忆过去时，朝暮和苟十步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朝暮向后退了一步。
两名少年并肩。
再然后，朝暮的右手握着日耀，挪到了腰后。
一道极细的黑影，从他的左手变换的法决中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