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天空,如同浸透了铅块,低垂地压在海面上方,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厚重的乌云如同肮脏的棉絮,缓慢而压抑地翻滚着,其间不时有惨白色的闪电如垂死巨蛇般扭动,却诡异地没有雷声传来,只有一种令人心季的、仿佛世界在无声呻吟的寂静。
下方,墨蓝色的海面失去了往日的韵律,变得狂躁而暴虐。
数十米高的巨浪如同连绵起伏的山脉,不断地隆起、拍击、粉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咸涩的海水被狂风撕扯成细密的雾霭,弥漫在空气中,让能见度变得极差。
而在这天海一色的狂怒背景板中央,那座巍峨、暗红、表面不断蠕动组合着诡异几何结构的「塔」,如同从地狱深处刺入人间的巨钉,静静地矗立着。
它无视着周围狂暴的自然之力,甚至其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扭曲着光线和空间,使得靠近它的海浪呈现出违反物理常识的螺旋状,天空的乌云也围绕着它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涡旋。
在塔的另一侧,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恍如地狱之门洞开。
那是一片几乎染红了半边海洋的、由活体构成的“大陆”。
数以万计体积超过数公里的庞然大物,如同腐烂血肉与扭曲金属混合而成的活体岛屿,漂浮在海面之上。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放大了亿万倍、长满脓包和骨刺的蠕虫;有的则是覆盖着厚重甲壳、生有无数挥舞触手的节肢怪物;还有一些根本就是不断蠕动、变形、散发着高温和浓烟的紫黑色血肉聚合体。
这些“岛屿”缓慢地沉浮着,它们身上无数的孔洞中,正源源不断地涌出中小型的崩坏兽和帕弥什机械单位,如同倾泻而出的虫潮,将附近的海水都染成了不祥的紫红色。
更远处,海面上矗立着数十座如同活体山峦般的“母巢”。
它们如同搏动的巨大心脏,表面布满了蠕动的血管和发光脉络,每一次搏动,都有新的飞行单位如同被喷吐出的孢子,加入空中那已经汇聚成遮天蔽日“云团”的飞行大军。
这些飞行单位形态扭曲,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和生物嘶鸣混合在一起的噪音,它们汇聚成的“云团”缓缓移动,投下的阴影足以让下方的海面陷入彻底的黑暗。
与这片几乎无穷无尽的、代表着毁灭与混沌的活体狂潮对峙的,是人类文明砸锅卖铁、倾尽所有才集结起来的,漂浮在风暴与怒涛之上的钢铁防线。
整整一千三百余艘大小不一的浮空战舰,组成了相对单薄却异常坚定的阵型。它们以体型最为庞大、如同移动钢铁山脉般的「烛龙号」空中母舰为核心,层层展开。
战舰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反射着惨澹的天光,密密麻麻的炮口、导弹发射井、能量武器阵列已经全部开启,幽蓝色的能量光芒在武器端口流转,如同无数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之眼。
尽管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尽管面对的是超越理解的敌人,但这支人类舰队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阵型和肃杀的沉默,如同暴风雨中坚守礁石的巨人,以钢铁与意志,对抗着前方那血肉与混沌的汪洋。
在「烛龙号」那如同刀锋般锐利的舰首甲板上,人类与盟友一方的最高端战力,几乎齐聚于此。
总指挥莱茵哈特身着笔挺的将官服,披风在狂暴的海风中猎猎作响,他双手拄着指挥剑,坚毅的目光如同磐石,扫视着前方令人窒息的敌阵。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凯文站在莱茵哈特稍前的位置,依旧是那身略显宽大的黑色风衣,银发在风中狂舞。他双手自然垂落,金色的十字瞳孔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塔」,仿佛周围毁天灭地的景象与他无关。
他是这里的定海神针,是所有人信心的来源。
雷电芽衣、梅比乌斯博士、爱莉希雅、华、科斯魔、千劫、樱……逐火之蛾的英桀们肃立两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经历过无数恶战,但眼前这种规模的、混杂着崩坏与帕弥什两种灾厄的联合大军,依旧是首次。
来自异界的阿尔法、露娜,以及灰鸦小队的成员们,也站在人类一方。
他们的脸色同样沉重,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回想起了自己世界沦陷时的绝望光景……
“这阵仗……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梅比乌斯博士金色的蛇瞳微微眯起,语气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嘲讽与兴奋的意味,“几乎把西半球的老底都掏空了吧?为了这座‘塔’,它们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爱莉希雅难得没有露出笑容,她翡翠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那片蠕动的血肉狂潮,轻声道:“看来,‘塔’对它们的吸引力,或者说重要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呢……? 这下可麻烦了啊。”
阿尔法握紧了手中的太刀,冷声道:“它们不是在保护‘塔’,它们是在……朝圣。我能感觉到,那座塔在吸引它们,如同灯塔吸引飞蛾。塔的内部,有它们渴望的东西,或者……是它们必须服从的意志。”
在人类舰队严阵以待的远方,那片几乎染红海平面的崩坏-帕弥什造物狂潮的最前沿,一座最为庞大、如同由无数蠕动脏器与闪烁的紫色晶体堆砌而成的活体山峦——核心母巢的顶端。
这里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平台,而是由粗壮如巨龙嵴骨般的生物质骨架交织盘绕,形成的一个相对平整的区域。
脚下是温热、微微搏动、覆盖着粘滑薄膜的活体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甜腻腐香与金属腥气的怪异味道。
母巢本身如同一个巨大的呼吸器官,每一次搏动,都有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共鸣声传遍四方。
几名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令人颤栗气息的“人影”,正并肩站立在这血肉王座的边缘,眺望着远方人类那单薄却坚定的钢铁阵线,以及那座矗立于风暴与狂潮中央、吸引着所有目光与欲望的暗红巨塔。
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位气质迥异,却同样拥有着倾世之姿的女性。
她们周身流淌着如有实质的、远超寻常崩坏兽的磅礴崩坏能,空间的细微扭曲在她们身边若隐若现。
在吞噬了无数生命与文明残骸,得到了整个崩坏生态系统毫无保留的供养后,她们早已跨过了“幼体”的稚嫩与“羽化”的不稳定,达到了目前崩坏意志所能催生出的最高阶段——完全体的律者。
一位身着极其华丽的腥红色露肩长裙,裙摆如同凝固的血液,又似绽放的曼珠沙华,层层叠叠,在腥风中微微飘动。
她肌肤苍白如雪,唇色却殷红如血,一双绯红色的眼眸中,蕴含着的是看透生死轮回的漠然与一丝深藏眼底的、属于猎食者的残酷。
她是第六次崩坏中诞生的律者之一,象征着某种极致的毁灭与终结。
另一位,则是一身素雅简洁的纯白色及地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腰间系着一条澹灰色的丝带。
她的长发如瀑,是纯粹的银白,面容清冷秀丽,宛如月下凋零的优昙花。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中,却比她的同伴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情绪,时而闪过不忍、迷茫,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哀伤。
她是另一位律者,力量的性质似乎与她的姐妹截然不同。
与之前被凯文在月球轻易斩杀的律者分身截然不同,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承载着完整权能与核心的律者本体!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移动的天灾。
白衣律者微微侧过头,望向身旁那猩红的身影,浅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挣扎,声音轻柔得仿佛会被风吹散:“姐姐……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与那些‘东西’合作,甚至……”
猩红律者没有立刻回头,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远方的「烛龙号」,尤其是在舰首那个小小的、银发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与……更深的决绝。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却又冰冷如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这违背了我们的‘本质’,…但是,妹妹,看看我们身后。”
她微微抬手,指向那无边无际的、嘶吼着的崩坏兽与帕弥什机械大军。“看看这些依靠我们意志存在的造物。再看看前方,那些人类……纯粹的对抗,我们已经试过了,崩坏的意志渴望吞噬与进化,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愚蠢地走向必然的毁灭。活下去……无论以何种形式……”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历经惨痛失败后的清醒与冷酷。
在两位律者身后稍远一些,站着一位身着灰绿色长袍的少女。
她的袍子样式古朴,甚至有些陈旧,与周围充满生物科技感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头长发被精心编成两根粗大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发色本是深褐,却奇异地夹杂着几缕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发丝,显得格外醒目而诡异。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看似娴静,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其外表年龄不符的、充满玩味和洞察的笑容——「柯蕾多尔」。
听到两位律者的对话,柯蕾多尔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风吹过古老的风铃,带着一丝空灵与嘲弄:“呵~还真是有意思呢。高高在上的律者,居然也会讨论‘活下去’这种……属于蝼蚁的命题。看来,死亡的威胁,果然是最好的人生导师。”
猩红律者终于回过头,那双绯红的眼眸冷冷地扫过柯蕾多尔,并没有因她的嘲讽而动怒,只是平静地说道:“柯蕾多尔,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你需要我们的力量,来牵制人类,为你创造接近并潜入‘塔’的机会。”
“放心,我亲爱的‘合作者’们。” 柯蕾多尔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我们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突破人类的防线和‘塔’的外部防御。而你们,需要我进入‘塔’的内部,去‘修正’一些东西,夺取权限。各取所需,不是吗?”
她的目光越过两位律者,投向了那座暗红色的巨塔,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热切:“只要你们帮我夺回权限…这一次…「塔」……才是核心。它蕴含的力量,足以让我们都超脱这令人厌倦的轮回与宿命。至于之后的事情……谁在乎呢?”
她的话语末尾,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暧昧。
而在柯蕾多尔身旁,悬浮着一个更加诡异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的各个部分——躯干、四肢、头部——都仿佛是独立的个体,由一种纯净的银白色、非金非玉的奇异物质构成,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虚空,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场紧密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
最令人瞩目的是它的“头部”,那并非人类的头颅,而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独眼,被精密而对称的银白色外壳所包裹,冰冷的金属质感与那仿佛蕴含智慧的生命之光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它是这支庞大崩坏-帕弥什联军的实际调度者,是律者之外的最高指挥官,没有名字,或者说它的代号就是它的职能——「军师」。
「军师」那巨大的金色独眼缓缓转动,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最后定格在远方的「深红之塔」上。
它没有开口,但一个冷静、毫无情绪起伏、如同精密仪器运算结果般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几位高层的意识中:
【目标优先级确认:「塔」权限获取。】
【战术目标:牵制人类主力,尤其是个体‘凯文·卡斯兰娜’,为潜入单位创造窗口。】
【执行协议:已就绪。】
【警告:检测到人类舰队能量读数急剧攀升,攻击意图明显。建议……先发制人。】
随着「军师」的警告,远方人类舰队的炮口已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是人类一方,还是崩坏一方,那足以瞬间点燃战火的第一次攻击,却都迟迟没有落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暴在咆哮,巨浪在翻腾。双方的最高意志,似乎都在进行着最后的权衡与等待,等待着某个关键信号的到来,或者某个契机的出现。
就在人类与崩坏双方大军于狂暴的北大西洋上形成诡异对峙,战火一触即发之际,崩坏一方率先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
在「军师」那无形的指令下,原本如同血肉城墙般压在前线、蠢蠢欲动的数万头巨型崩坏兽以及遮天蔽日的飞行单位,竟然后退了!
它们如同退潮般缓缓向两侧分离,让开了一条通往「塔」的、相对“干净”的通道。
那蠕动的血肉大陆和喧嚣的虫潮噪音,都随之减弱了几分。
就在崩坏大军如潮水般向后退去,让出通往巨塔的通道时,律者集团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后退?在这种时候?”猩红律者微微蹙眉,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周身萦绕的毁灭性能量因情绪波动而微微躁动,使得脚下的血肉平台都泛起涟漪。
“「军师」,我需要一个解释。我们的力量足以碾碎那些人类的铁壳子,为何要示弱?”
白衣律者虽未开口,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也望向了悬浮的银白存在,其中带着同样的困惑与一丝不安。
她们身后,那七十余名拟死律者虽保持着沉默,但各自散发出的能量场也出现了细微的紊乱,显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感到意外。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凋零的冰晶聚合体,有的则是缠绕着黑色闪电的阴影,还有的浑身覆盖着不断开合的金属眼睑……
七十多股拟似律者级别的能量波动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压迫感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连汹涌的海浪都在靠近它们时诡异地平息下来。
悬浮的「军师」那巨大的金色独眼平静地转向两位律者,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直接在她们意识中响起:
【分析结论:与人类舰队进行正面消耗战,胜率68.3%,但时间成本与能量损耗超出可接受范围17.4%。主要威胁个体“凯文·卡斯兰娜”存在强行突破防线、优先抵达目标点的极高可能性。】
【最优解:集中高端战力,优先确保对「塔」的接触权与控制权。放弃低效单位,避免不必要的纠缠。】
【指令:律者集团,全速前进,排除一切干扰,抵达并进入「塔」。】
猩红律者绯红的眼眸闪烁了几下,她并非不懂战术,只是本能地厌恶这种“退缩”。
她看了一眼身旁面露忧色的妹妹,又望向远方那座散发着诱人却又危险气息的巨塔,最终,她冷哼一声,周身猩红的光芒大盛:“哼,最好你的计算是正确的。「军师」,如果因为你的‘最优解’导致我们错失了什么……你知道后果。”
她不再犹豫,玉手一挥,对着身后那庞大的拟似律者集团清喝道:“前进!碾碎任何敢于阻拦的存在!”
“遵命!”七十多个声音或尖锐、或低沉、或扭曲地同时回应,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智崩溃的杂音风暴。
下一刻,以两位完全体律者为箭头,七十余名拟似律者化为一道道颜色各异、却都蕴含着恐怖威能的流光,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毁灭洪流,撕裂空气,撞碎浪涛,以远超舰队的速度,悍然冲向「塔」!
它们所过之处,海面被强大的能量力场强行分开,留下久久无法合拢的沟壑,天空中的乌云也被搅动得更加狂乱。这股纯粹由顶尖战力凝聚而成的尖刀,其带来的压迫感,远比之前那数百万崩坏兽的集体推进还要令人窒息。
然而,与这示弱般的后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股极其精炼、却散发着更为恐怖能量波动的力量,开始从崩坏阵型的核心区域加速前行!
“他们后撤了……但律者集团反而前压了?这是什么战术?示弱?诱敌深入?” 梅比乌斯博士金色的蛇瞳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语气带着一丝不解与警惕,“这不符合崩坏一贯的狂暴作风,除非……它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与我们进行舰队决战。”
刚刚通过空间传送闪烁到舰首的九霄,闻言立刻双手叉腰,昂起下巴,紫色的眼眸中满是得意:“哼哼~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被本救世主无敌的气势吓退了!看到本救世主降临,它们就知道末日将至,赶紧让开道路……呃,虽然那些厉害的好像冲得更快了……”
她的声音在梅比乌斯冰冷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嘟囔着别过头去。
冯·内古特冷静地分析道:“并非单纯的诱敌。看来她们和我们的决策不谋而合……或者说,是基于对‘塔’价值的共同认知,都选择了精英小队突入的模式。放弃低效的消耗战,将最顶尖的力量投入核心目标的争夺。很理智,也很危险的选择。”
樱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刀柄,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凝重:“「塔」的诱惑,居然已经凌驾于与我们人类开战的本能之上了吗?甚至能让它们暂时放下毁灭的欲望,进行这种……战术配合?”
这确实超出了她对崩坏的常规认知。
瓦尔特沉声道:“着实令人震惊。这意味着‘塔’内部可能存在的东西,其价值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了。”
凯文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支高速突进的律者集团上,金色的十字瞳孔中没有丝毫动摇。他不再犹豫,转身面向身后集结的众人,声音清晰而决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能再等了!对方的战略意图已经明确,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他快速点出名字:
“九霄,千劫,樱,爱莉希雅,冯·内古特,瓦尔特盟主,阿波尼亚,阿尔法,露娜小姐,以及灰鸦小队的诸位……”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最后落回自己身上。
“由我,负责正面突进和主要攻坚。”
随即他看向莱茵哈特:“莱茵哈特总指挥,温蒂,辉火,留守主要战场,指挥舰队,抵御可能出现的敌军反扑,并确保我们的撤退路线!”
“明白!” 莱茵哈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沉声应下。他深知凯文这样安排的意义——他自己拥有丰富的大规模舰队指挥经验,能够最大化利用这支人类最后的机动力量;辉火的圣痕拥有极强的能量引导与增幅能力,足以将整支舰队的齐射火力强行拔高一个恐怖的层次……
而温蒂,作为风之律者,在这片辽阔的海洋战场,简直就是主场作战,她的权能可以轻易掀起毁灭性的风暴,是对抗敌军潮水般攻势的绝对利器。
凯文的安排,将每个人的特长都在这个复杂的战场上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凯文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的目光变得格外严肃:“诸位,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有限信息,以及异界友人提供的情报,「塔」的内部……极可能存在极其强大的、扭曲认知的精神干扰领域。常规的通讯和感官在其中可能完全失效。我们需要建立可靠的精神链接,确保在迷失环境中能够保持联系和方向感。”
他看向队伍中那位始终宁静祥和的高挑修女:“阿波尼亚,你的精神力是我们之中最顶尖的。我需要你作为主要的精神锚点,为大部分队员提供指引和庇护,抵御可能的精神侵蚀。”
阿波尼亚湛蓝色的眼眸如同宁静的湖泊,她微微颔首,声音空灵而温柔:“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守护大家的心智,指引迷途的羔羊。”
然而,凯文紧接着说道:“但塔内情况未知,精神污染的强度可能超乎想象。仅凭一人支撑,风险过大。”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冯·内古特身上,但话语却是对阿波尼亚和自己所说:“我将分担一部分。我的意志与「帝魂」可作为第二重锚点,负责接引和稳固受到强烈冲击的个体,尤其是直接面对核心时可能遭遇的精神反噬。”
阿波尼亚有些惊讶地看向凯文,她能感受到凯文精神力的强大与坚韧,但那更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而非她这样柔和而广袤的海洋。由他来分担精细的精神引导工作?
凯文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平静地解释道:“无需精细引导。我的锚点作用更接近于‘灯塔’和‘壁垒’。当你的指引在混乱中变得微弱时,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无法迷失的最终坐标。而当遭遇无法化解的精神冲击时,我的意志可以暂时作为‘避风港’。”
接着,凯文的目光又转向冯·内古特:“冯·内古特教授……你则专注于监控异常波动,并提供理论支持……”
冯·内古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乐于效劳……”
最后,凯文看向灰鸦小队的成员们,语气稍缓:“灰鸦小队的诸位,你们的指挥官并不在身边,无法为你们提供稳定的意识连接支持。所以……”
“放心吧,凯文先生。” 露西亚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坚定,“我们会紧密配合,依靠彼此间的默契和链接。而且……”
她顿了顿,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仿佛有微弱的共鸣,“我能感觉到……指挥官的……一定还在这里,在某个地方指引着我们!”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
里和丽芙也同时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这时,阿波尼亚缓步上前,面向即将一同潜入的同伴们,优雅地提起修女裙摆,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她抬起头时,那双湛蓝的眼眸中仿佛有圣洁的光辉在流转,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力量:
“「请」……将你们的心智,暂时托付于我……相信彼此的链接。「请」……无论看到何种幻象,遭遇何种低语,谨记我们共同的目标。”
当她的话语落下,一股无形却无比磅礴、温暖而坚韧的精神力场,以她为中心悄然展开,如同一个无声的庇护所,将指定的队员们笼罩其中。
这股精神力之强大、之纯粹,令人心惊。如果不算上凯文那由「终焉」之力与浩瀚记忆凝聚而成的特殊存在「帝魂」,阿波尼亚的精神力量,在场众人中绝对是最顶级的存在,甚至可能一次性地完成对数万人的思维引导与修正。
相比之下,凯文虽然意志坚不可摧,但在这种精细、广域的精神力操作层面,也自认远不如眼前这位圣洁的修女。
他的力量更倾向于毁灭与绝对的掌控,而非如此精微的引导与守护……
感受到阿波尼亚那坚实的精神壁垒已然构筑完毕,凯文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远方那已经接近塔基的律者集团,以及身后严阵以待的人类舰队。
“那么……”
他深吸一口气,幼小的身躯中却爆发出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磅礴气势,周身开始弥漫出冰冷的白雾与跳跃的紫色电弧。
“出发吧!”
一声令下,潜入小队的成员们化作一道道流光,紧随凯文之后,如同逆行的流星,迎着风暴与巨浪,朝着那座矗立于世界尽头的暗红巨塔,义无反顾地冲去!
命令既下,再无迟疑。
以凯文那幼小却如同标枪般挺拔的身影为首,一道道蕴含着人类与盟友文明最顶尖力量的光华,自「烛龙号」那钢铁舰首之上悍然迸发,如同逆射的流星群,毅然决然地冲入了那片被风暴、巨浪与无形杀机所笼罩的死亡海域!
他们甫一离开战舰能量护盾的范围,狂暴的自然之威与崩坏大军残留的凶戾气息便如同无数双无形的大手,从四面八方猛然挤压而来!
“呜——!”
飓风的咆哮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如同亿万冤魂在耳边尖啸,试图撕裂耳膜,搅乱心神。
数十米高的墨蓝色巨浪不再是背景,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裹挟着万钧之力的死亡之墙,一次又一次地迎面拍来,浪峰碎裂时迸发的冲击波足以将钢铁震成齑粉。
更可怕的是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浓烈崩坏能与帕弥什病毒的混合侵蚀。
它们如同无形的毒瘴,疯狂地试图钻入每一个毛孔,侵蚀能量护盾,污染心智。寻常战士哪怕在此地停留片刻,都会瞬间被侵蚀成毫无理智的死士或崩坏能的燃料。
他们如同一柄灼热的利刃,硬生生地在天灾与敌阵构成的铜墙铁壁上,撕开了一条笔直通往目标的通道!
随着他们的急速推进,那座原本在远方只是一个庞大剪影的「塔」,其真正的巍峨与诡异,开始以无比震撼的方式,扑面而来!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塔身那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血液与蠕动几何结构构成的外壳,占据了整个视野。向上望去,塔身刺入翻滚的乌云,根本看不到顶端,仿佛直接连接着天穹之外的诡异维度。
向下望去,塔基没入深邃狂暴的海洋,不知其根植于何处,或许直达地心。向左向右,塔身的弧度延伸至视野的尽头,仿佛它本身就是世界的边界。
一种令人心智颤栗的、混合了庞大质量、扭曲时空与亵渎生命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塔身之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靠近到一定距离后,甚至连光线都开始变得扭曲,声音也出现了诡异的延迟和失真,空间的稳定性都在下降,仿佛随时会碎裂。
他们脚下的海面,因为巨塔的存在而呈现出诡异的景象——海水不再是无序的汹涌,而是围绕着塔基,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通往深渊。
空气中开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自行组合、分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想象、仿佛源自宇宙本源般的浩瀚威压,毫无征兆地猛然降临!
这股威压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高级的、直接作用于生命层次与灵魂层面的绝对压迫感,瞬间充斥在在场每一个存在的意识最深处,让无论是人类、律者还是拟似律者,都猛然一滞,仿佛心脏被无形巨手攥住!
一个宏大、古老、带着一丝玩味与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如同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鸣响起:
【看来……诸位对这「奇点」都颇为感兴趣……如此盛事,我「圣教」若是不来插上一脚,岂非太过无趣?】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因风暴而阴沉,但尚有一丝天光的空间,在万分之一秒内,彻底陷入了绝对的、连一丝光子都不存在的极致黑暗!
仿佛整个太阳系的光明都被瞬间剥夺,只剩下那座「塔」自身散发出的、诡异而不祥的猩红光芒,成为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将塔身周遭的一切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紧接着——
咔嚓!!!!!!
一声仿佛整个宇宙玻璃幕墙被砸碎的、令人神魂俱裂的巨响炸开!
在巨塔斜上方的天穹处,空间如同脆弱的镜面般猛然破碎!
不是裂开缝隙,而是连同后方厚重的乌云层,整整半个天空,瞬间化为了一个巨大无比、边缘闪烁着混沌乱流的恐怖空洞!
从那破碎的空间空洞深处,一条覆盖着嶙峋狰狞的漆黑鳞片、长度甚至超过一公里的巨大龙尾,如同撕裂虚空的毁灭之鞭,带着搅碎法则、湮灭万物的恐怖气息,猛然抽出!
龙尾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裂,留下久久无法愈合的黑色轨迹,仅仅是其挥动带起的余波,就让下方原本汹涌的海面被压出一个巨大的、深可见底的凹陷!
下一刻,一条庞大到超乎所有生物想象极限的黑色巨龙,从那空间裂缝中缓缓探出了它那如同山岳般的头颅和覆盖着四片遮天蔽日膜翼的躯体!
巨龙通体覆盖着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鳞甲,周身萦绕着如同沸腾血液般的赤红色能量雾气,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暴虐与毁灭气息。
最令人颤栗的,是它那对如同两颗小型恒星般燃烧着的、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孔!
那目光冰冷、威严、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蝼蚁般的众生,缓缓扫过下方对峙的凯文一方与律者集团。
无论是凯文那冰封般的意志,还是两位完全体律者历经杀戮磨砺出的心性,在这条黑色巨龙出现的瞬间,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差觉的、近乎本能的激动与压迫感!
其气息之浩瀚,远超之前所见的任何存在,包括那座诡异的巨塔本身所带来的威压!
“这……这是什么怪物?!”
“是敌是友?!”
“从未记录过的能量反应……级别……无法估算!”
类似的念头瞬间在双方阵营中疯狂闪过,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未知至高存在的极度警惕与不确定性。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就在黑色巨龙展现其无边威势的同时,一道璀璨夺目、仿佛由纯粹圣光构筑而成的金色空门,在另一侧的天空中缓缓开启。门中,七位身披华丽至极、流淌着神圣符文与能量的金色铠甲,气息个个都深不可测的身影,如同拱卫君王的骑士般肃穆走出。他们正是「天堂山」的顶尖战力——天使七王将!
而被七王将拱卫在中央,缓步踏出的,正是凯文的老熟人——耶兰德!她依旧身着那身标志性的白金圣女服,金色的长发在圣光中流淌,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慵懒,眼眸扫过全场,尤其在凯文那幼小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弧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众人脚下的无边黑暗仿佛拥有了生命般,迅速凝聚、收束,最终化为一位身着由深邃星空与暗影织就的华丽纱裙的美艳女子。
她容貌倾城,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与神秘气息,仿佛她就是黑夜本身的主宰。
紧接着,一道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光柱降临,光柱中,一位身高接近两米、身姿挺拔完美、面容俊朗如神只凋塑的男子显现。
他有着一头如同液态黄金般流淌至脚踝的璀璨长发,身后舒展着整整十八片散发着纯净光辉与恐怖威压的羽翼!
他与女人站得很近,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独特的默契。
在这两位至高存在的身后,是近百名身着风格古朴、却蕴含着强大力量波动的古希腊式战铠的战士。
他们沉默肃立,眼神锐利如鹰,显然都是百战精锐,来自「万界」的强大战力。
当凯文看到耶兰德出现的那一刻,他内心原本因黑龙和未知强者降临而产生的波澜,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不少。
通过之前奥托与耶兰德有意无意提供的资料,他对「天启教会」这个横跨无数世界的庞大组织有了初步了解。
“还好……”凯文心中暗道,“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天启教会」……只不过,这一次的行动规模,看来远不止「天堂山」一派。而是好几个大派系联合动手……”
他迅速在心中理清来者的身份:
耶兰德及其麾下的天使七王将,代表「天堂山」。
那条气息恐怖的四翼黑色巨龙,应该是资料中提及的、「瓦拉哈尔」巨龙国度中的第二强者——「黑王·尼德霍格」!
而那对气息迥异却站在一起的男女,无疑是「万界」的两位至高神之一「黑夜女神·霓克斯」与「战神·阿尔特修」!
那些古希腊风格的战士,自然是「万界」的精锐。
这么一算……凯文这边的人类与盟友联合战力,在这三方突然登场的、来自「天启教会」的庞然大物面前,似乎……只能算是实力最弱的一方了。
形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三方势力,呈品字形悬浮于巨塔周围的空域与海面,彼此警惕,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巨塔的猩红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或冰冷、或威严、或玩味的面孔。
然而,这种僵持并未持续太久。
“吼——!”
只听黑王尼德霍格发出一声震荡空间的低沉龙吟,它那庞大如山岳的躯体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收缩、凝练!
漆黑的鳞片闪烁着幽光,恐怖的能量被强行压缩回体内。
短短几息之间,那遮天蔽日的庞大巨龙,竟然化作了一头仅有小牛犊般大小、通体漆黑、四翼收拢、唯有那双黄金瞳依旧燃烧如初的“小型”黑龙!
虽然体型缩小,但其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极致的能量压缩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令人心悸!
下一刻,这头小型黑龙化作一道快如闪电、撕裂虚空的黑色流星,不再理会下方的任何一方,目标明确至极地——直接撞向了那暗红色的塔身!
它竟是要强行突破!
尼德霍格的行动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呵,这黑泥鳅还是这么心急。”耶兰德轻笑一声,玉手轻挥。
“为了主的荣光!”天使七王将齐声吟唱,圣光爆发,化作七道金色的流火,紧随黑色流星之后,冲向巨塔。
另一侧,黑夜女神尼克斯与战神阿尔特修对视一眼,无需言语。
霓克斯身形融入阴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塔基。
阿尔特修则是一声战吼,十八片羽翼猛然一振,爆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如同金色战神般悍然冲锋,他身后的「万界」战士们也化作一道道流光,紧随其后!
“不能让他们抢先!”猩红律者厉喝一声,与白衣律者化作红白两道毁灭洪流,率领着七十多名拟死律者,如同蜂群般涌向巨塔。
“我们走!”凯文眼神一凛,不再有任何犹豫。蓝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爆发,瞬间包裹住己方所有成员,化作一道凌厉的冰晶长虹,后发先至,以丝毫不逊于前三方势力的速度,直刺「塔」!
瞬息之间,三方势力,如同四股颜色各异、却都蕴含着毁天灭地之能的滔天巨浪,从不同的方向,狠狠地撞向了那座矗立于世界尽头、散发着不祥与诱惑的暗红巨塔!
凯文一马当先,长虹撕裂因各方强者能量对撞而变得愈发混乱狂暴的空域,直刺那近在咫尺、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暗红塔身!
越是靠近,那股排斥一切、扭曲规则的力场就越是强大,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勐烈推拒,试图将他们彻底湮灭。
就在冰虹前端即将狠狠撞击在坚不可摧的塔壳之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甚至已经开始在塔壳表面凝结出霜纹却依旧无法寸进的关键时刻——
“换位!”
冯·内古特冷静的声音在凯文意识中响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凯文周身光华一敛,与一直紧随其侧的冯·内古特瞬间调换了位置!
这一下变招快如电光石火,显示出小队成员间极高的信任与默契。
只见冯·内古特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托起了一个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金红色光芒的立方体。
那立方体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到肉眼难辨的符文,结构精妙绝伦,仿佛蕴含着某种宇宙至理。
就在他手持金红方块触碰到那坚不可摧的塔壳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或能量爆炸。那金红色的方块就如同温暖的冰块遇上了炽热的烙铁,竟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消融”了进去!不,不是消融,更像是……“嵌入”!
方块消失的地方,塔壳那暗红色的表面骤然亮起了无数道更加深邃、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流光!
这些黑色流光以惊人的速度沿着某种极其复杂、非欧几里得的几何轨迹疯狂蔓延、交织,瞬间就在塔壳表面勾勒出了一个半径约三十米的、巨大而诡异的圆形符文阵列!
紧接着,那原本密度接近黑洞级别、连凯文的极寒都无法冻结分毫的塔壳,就在这符文阵列的中心,如同被无形之力溶解般,赫然洞开了一个边缘流淌着黑色能量、内部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圆形通道!
“趁现在!!!” 冯·内古特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显然维持这个通道对他而言也绝非易事。
根本无需多言!
凯文反应最快,冰蓝长虹瞬间收敛,化作人形,第一个冲入通道!爱莉希雅、瓦尔特、阿波尼亚、阿尔法、露娜、灰鸦小队……所有成员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化作一道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就在最后一名灰鸦小队成员丽芙的脚尖刚刚离开通道边缘的刹那——
“嗡!!!”
那由黑色流光构成的符文阵列猛然暗澹,洞口边缘的塔壳物质如同拥有记忆的液体般急速回涌、闭合!
几乎是贴着丽芙的防护服后摆,通道在百分之一秒内彻底消失,塔壳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险之又险!
不远处,律者集团同样面临着如何进入的难题。就在她们试图强行冲击塔壳,道道毁灭性的崩坏能洪流撞击在塔壳上却只激起一圈圈微不足道的涟漪时——
“哼,徒劳。” 柯蕾多尔轻哼一声,越众而出。
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那灰绿色长袍无风自动,麻花辫中那几缕猩红的发丝骤然亮起妖异的光芒。
一股不同于崩坏能、更加古老、更加诡谲的权能波动自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并未使用任何实体道具,而是直接将这股蕴含着特定“指令”的权能,如同无形的钥匙,精准地“刺”入了塔壳的某个能量节点。
“嗡——”
类似的景象再次上演!塔壳表面同样亮起了暗红色的流光,勾勒出一个稍小一些、但结构同样复杂的几何图案,一个通道随之打开。
“走!” 猩红律者毫不犹豫,率先冲入。白衣律者与其他拟似律者紧随其后。柯蕾多尔在进入前,还特意回头瞥了一眼「天启教会」的方向,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随即身影没入通道,洞口迅速闭合。
而相较于前两者或精巧或取巧的开门方式,「天启教会」这边展现出的,则是纯粹到令人绝望的暴力!
“吼——!!!”
已经缩小体型的黑王尼德霍格发出一声充满不屑与狂傲的龙吟,面对那坚不可摧的塔壳,它根本没有寻找什么“钥匙”的打算!
只见它那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利爪猛然探出,爪尖缠绕着足以撕裂星辰、湮灭法则的赤红毁灭能量,对着前方的塔壳,简单、粗暴、毫无花哨地——
一爪撕下!
嗤啦——!!!!
一声仿佛整个宇宙根基都被撼动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悍然爆发!
塔壳周围的空间首先承受不住,如同破布般被轻易扯碎,露出后面混沌的虚空乱流!
紧接着,那连律者全力轰击都难以留下痕迹的塔壳,在尼德霍格的龙爪之下,竟如同遇到了热刀的黄油,被硬生生地、蛮横无比地撕开了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边缘参差不齐、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火花的巨大破洞!
破碎的塔壳碎片如同被炸飞的弹片般四射飞溅,撞击在远处的海面或能量屏障上,引发一连串的爆炸!
尼德霍格黄金瞳中闪过一丝睥睨,收回龙爪,化作黑色流光,第一个从那暴力开辟的破洞中钻了进去。
它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
——大力出奇迹!
保险箱没有钥匙,怎么办?
我都能徒手掰开保险箱了,还要这玩意儿?
天使七王将和耶兰德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圣光闪耀间,从容不迫地飞入破洞。
另一边的黑夜女神与战神阿尔特修,更是连手都没动。
尼克斯只是周身黑暗能量微微波动,那被尼德霍格撕开的破洞边缘的混乱能量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变得稳定下来。
阿尔特修则率领着「万界」战士,如同检阅军队般,浩浩荡荡地飞入其中。
三方势力,以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几乎在同一时间,突破了「深红之塔」那堪称绝对防御的外壳,进入了其内部那未知、神秘而危险的世界。
塔外,只留下狂暴依旧的风浪,缓缓弥合的空间裂缝……
………………
就在那横跨数光年的空间裂缝猛然绽开,熔岩血瞳的独眼携着湮灭世界的威压降临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已然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那道由无数世界残骸堆砌的“长城”之前。
屏障并非能量构筑,也非物质形态,它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具象化,是“此线禁止通行”这一绝对指令在现实维度的投射。其存在本身,就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道划分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的绝对界限。
血色独眼那足以让星辰暗澹、让法则扭曲的毁灭凝视,携带着侵蚀万物的猩红能量洪流,狠狠撞在这道无形屏障上,却竟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分涟漪,所有狂暴的能量与恶意都在触及屏障的瞬间被彻底“否决”,归于寂灭。
唯有屏障后方无尽遥远处的“叶子”,其散发的微光不受任何影响地依旧柔和闪烁,仿佛近在咫尺的毁灭风暴只是幻影。
黑袍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
他依旧站立在那木星大小的虚数残骸上,黑色的袍角在绝对虚无中拂动,古朴的青铜鬼面隔绝了所有情绪与生机,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比他脚下残骸还要庞大无数倍、散发着令宇宙战栗气息的独眼。
没有质问,没有警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波动外泄。
但他的存在本身,屹立于防线最前沿,面对滔天凶威而纹丝不动的姿态,就是一种最强硬、最直接的回应——越界者,死。
【哎呀呀~】阿哈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飘到了黑袍人侧后方稍远一些的位置,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打量着那只散发着不祥与毁灭的独眼,脸上恢复了那种玩味的、仿佛在看一场盛大戏剧的表情,翡翠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
【好大的眼睛呀~啧啧,这尺寸,拿来当弹珠玩一定很刺激!】她用指尖虚点着独眼,语气轻佻……
【可惜呀可惜~眼神好像不太好使呢?没看见这里立了块‘禁止入内’的牌子吗?还是说……你们这种只知道长个儿的大块头,都是不识字儿的文盲?】
她饶有兴致地旁观着,很好奇身边这块万年不变的“木头”,会如何应对这种显然超越了以往所有“常规骚扰”级别的、真正意义上的入侵。
黑袍人动了。
他一步踏出。
仅仅是这看似寻常的一步,脚下那木星大小的虚数残骸表面,所有原本暗澹的能量脉络瞬间被点燃,爆发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难以想象的璀璨光芒!
而他的身影,已然跨越了数百光年的遥远距离,直接出现在了那片被猩红独眼威压笼罩的战场最中央!
与那随随便便体积就堪比恒星的恐怖独眼,以及它周围那些如同行星般巨大的眷属相比,黑袍人的身形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仿佛无尽沙漠中的一粒沙。
然而,当他立于此处,所有的目光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仿佛成为了这片虚空的新坐标,所有的存在感都被强行凝聚于他一身。
“嗡——!!!
似乎是感应到了黑袍人的主动靠近,那猩红巨眼的威压再次暴涨!熔岩般的血红色竖瞳猛然亮起,更加狂暴、更加污秽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无尽的虚空疯狂释放!
那些原本漂浮在周围、早已死亡不知多少岁月的庞大异族尸体,在沾染上这猩红能量的瞬间,尸体表面竟然开始迅速蔓延开如同血管般的腥红色纹路!
一些尸体甚至开始剧烈抽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重新“激活”,化作受其操控的亡灵军团!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猩红巨眼的外围,是大约三千个体积大小如同行星般的人形巨物!它们沉默地拱卫在巨眼周围,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每一个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足以轻易碾碎星辰!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支足以横推无数星系的毁灭大军!任何一个突破防线,对于后方那尚在成长中的“叶子”世界(如地球)而言,都将是无法想象的、绝对致命的灾难!
巨眼的本体散发出的能量仿佛要将这片无尽的虚空都彻底染成诡异的红色,磅礴的能量甚至引起了周围空间的不断塌陷与重生,赤红色的能量光柱如同扭曲的巨蟒,在虚空中随意弯折、爆发!毁灭的气息浓郁得如同实质。
“「星渊」的镇守者怎么换了人!!”
一个宏大、古老、充满了暴戾与贪婪的意志波动,如同亿万雷霆同时在意识中炸响,直接冲击着黑袍人与阿哈的感知……
“「阿萨托斯」呢?!让【祂】滚出来说话!我没有那么多耐心跟一个藏头露尾的废物浪费时间!!!”
猩红巨眼——「噬界之瞳」纳格莫尔——死死锁定着黑袍人。
在它的感知中,这个渺小的存在身上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都没有,简直比这无尽虚空本身还要虚无、空洞!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而曾经在四万年前,就带着这座该死的“长城”将它与其族群死死拦在外面的,是那个诡异而又圣洁、手段层出不穷、让它吃了大亏又念念不忘的顶尖强者「阿萨托斯」!
如今,它自认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吞噬了无数世界,力量攀升至新的巅峰,正欲一雪前耻,为何曾经的对手却已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一个……“虚无”之物?
黑袍人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如果存在的话)平静无波,对于纳格莫尔的咆哮与质问,他只是用那澹漠到极致、仿佛亘古冰原上吹过的寒风般的声音回应,那容简单而直接:
“不用谈了。”
“滚回去就行。”
“毕竟……”他的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耐烦?“我也不是很有耐心。”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纳格莫尔仿佛听到了宇宙中最荒谬、最可笑的笑话,发出了震彻虚空的、充满了疯狂与暴怒的意志狂笑!那笑声引动着周围的猩红能量如同海啸般翻涌,连那些行星级的眷属都微微震颤。
“渺小的虫子!!是什么给了你勇气?!”
狂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最纯粹的杀意!纳格莫尔那熔岩竖童骤然收缩,一道凝聚了它无边怒火与毁灭意志、足以瞬间蒸发数十个银河系的暗红色终极毁灭光束,如同审判之矛,撕裂虚空,带着湮灭一切、终结一切的绝对法则,朝着黑袍人轰然射去!
面对这足以令宙颤栗的攻击,黑袍人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姿态。
他只是,抬起了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看似寻常的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声音很轻,在这毁灭光束的轰鸣与虚空能量的咆哮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随着这一声响指,天地……或者说,这片“虚空”,彻底变了!
“禁忌·厄土……”
一个澹漠的词组,如同最终审判的宣言,从黑袍人口中吐出。
一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庞大领域,以黑袍人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千光年的广袤区域!
原本空无一物、只有绝对黑暗与死寂的无尽虚空,在这领域笼罩的范围之内,性质被强行篡改,规则被彻底覆盖!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气沉沉的、仿佛由无数世界灰尽铺就的灰色大地!
这大地坚硬无比,散发着万物终结的腐朽气息,脚踏其上,竟传来实质的触感。
抬头望去,天空不再是破碎的空间裂缝和混乱的能量流,而是布满了无数密密麻麻、大小不一、深不见底的黑色洞口!
这些洞口如同蜂窝般遍布整个天穹,散发着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绝对黑暗,仅仅是凝视,就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够坚定的存在陷入彻底的疯狂与绝望!
而在黑袍人的身后,在那灰色大地与黑色天穹的交界处,一株庞大到超越认知极限的猩红色巨木,扎根于虚无,贯穿了天地,巍然耸立!那是「阎浮」巨木!
它的树干如同支撑宇宙的嵴梁,树冠则没入了那片黑色洞天的深处,每一片舒展开的树叶,其面积都远超寻常的恒星系!
仔细看去,那哪里是树叶?!那分明是一片片被炼化、被重塑、被赋予了全新“存在”意义的超级大陆!而大陆之上“生活”的,根本不是什么生灵,而是无数被抽离了意志、凝固了形态、炼制成了特殊“魂兵”的——纳格莫尔同族的尸体!
它们保持着生前狰狞或扭曲的模样,却被永恒的禁锢于此,成为了这「阎浮」巨木的一部分养料与武器!
其中一些“魂兵”散发出的波动,甚至已经超脱了常规的三维维度,呈现出二维的平面感或更高维度的不可名状特性,完全超出了纳格莫尔当前维度所能理解的范畴!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做了什么?!”
纳格莫尔那庞大的猩红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它感觉到,自己与原本虚空的联系被彻底切断,自身那浩瀚无边的力量在这片诡异的灰色天地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
更可怕的是,它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本身,正在被这片天地的法则缓慢而坚定地同化、侵蚀!仿佛它也要变成那些被挂在树上的“魂兵”之一!
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阎浮」巨木最低处、一片刚刚舒展开的嫩芽的尖端。
那嫩芽相对于整棵巨木微不足道,却依旧比纳格莫尔那恒星般的躯体还要庞大数倍。他立足于上,黑色的长袍与背后无边猩红的巨木形成了鲜明而恐怖的对比。
他低头,俯视着下方那因为震惊和愤怒而能量剧烈波动的猩红独眼,青铜面具下传出的声音,依旧平澹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执掌生死、漠视万物的绝对威严:
“我好久没有认真动手过了……”
“就拿你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话音未落,他隐藏在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微微一动,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只是随意地、对着纳格莫尔的方向,手指微动,如同拨动了某种无形的琴弦。
“众生见我……如见众生。”
“「阎浮」术……”
“梵渊。”
轰隆隆隆——!!!!
整个「厄土」领域猛然震动起来!天空那无数黑色洞口同时旋转,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大地之上的灰色尘埃冲天而起,化作亿万灰色的锁链,缠绕向纳格莫尔及其眷属!而最为恐怖的,是那株「阎浮」巨木!
巨木之上,无数片由异族尸骸炼化而成的“树叶”大陆,齐齐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与咆哮!下一刻,亿万道形态各异、却都蕴含着极致怨念、死寂与毁灭力量的攻击,如同苏醒的灭世洪流,从每一片“树叶”上迸发而出!
……这些攻击汇聚成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包含了世间一切之“终末”的浩瀚奔流,如同整个「厄土」世界的意志本身,朝着惊骇欲绝的纳格莫尔,席卷而去!
这一刻,黑袍人仿佛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与这片禁忌的厄土、与那株吞噬万物的阎浮巨木融为一体。
他,即是终焉的化身,是虚空边陲的绝对镇守者。
纳格莫尔那巨大的猩红独眼中,第一次映出了名为“恐惧”的色彩。它发出了自诞生以来最歇斯底里的、混合着绝望与不甘的怒吼,调动起全部的力量,试图抵挡这超越了它理解范畴的、如同整个宇宙终末景象般的攻击……
然而,在这「阎浮·梵渊」之下,一切的挣扎,似乎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纳格莫尔感受到了!那是比死亡更深邃、比虚无更彻底的终结!
是连它这等以吞噬世界为生的古老存在都从未想象过的终极恐怖!
那席卷而来的灰色洪流,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包含了无数被「阎浮」吞噬、炼化的世界的怨念、法则的残骸、以及一种凌驾于它理解之上的概念!
“不——!!!”
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化作了纳格莫尔歇斯底里的意志咆哮!它绝不能就此湮灭,成为那巨木之上无数魂兵中的一员!
轰!!!
它那恒星般庞大的猩红独眼内部,发出了如同超新星连环爆发般的恐怖轰鸣!它在疯狂地压迫、引爆那些被它吞噬、尚未完全消化的小型宇宙残骸!
一个个微缩的星系、星云在其体内哀鸣着坍缩、爆炸,释放出毁天灭地的能量,试图为它提供最后的抵抗之力!
同时,它那熔岩般的竖瞳中射出无数道暗红色的精神指令,强行连接着外围那三千行星级眷属!
“献祭!!为我献祭一切!!”
那些忠诚(或者说被绝对力量支配)的眷属,没有丝毫犹豫。它们庞大的行星级身躯同时亮起了刺目的、走向毁灭的血光!
它们的血肉、能量、乃至构成它们存在的核心法则,都在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燃烧、崩解,化作最精纯、最狂暴的毁灭洪流,如同三千条血色星河,疯狂地涌向纳格莫尔的核心!
这还不够!纳格莫尔开始压榨自身那积累了接近数亿年的、浩瀚如星海的生命本源!它那庞大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干瘪,仿佛所有的精华都被瞬间抽空,凝聚于那熔岩竖瞳的最深处!
牺牲了所有眷属,压榨了亿万年积累,引爆了体内小宇宙……纳格莫尔打出了它自诞生以来,最为极致、最为疯狂、凝聚了它一切存在意义与力量的——平生最强一击!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颜色的光束,从它那已然变得如同黑洞般深邃的竖瞳中迸发而出!
这是纳格莫尔燃烧一切的绝唱,是它作为“噬界之瞳”最终的辉煌与倔强!
这道凝聚了它所有希望与绝望的光束,悍然撞向了那席卷天地的、灰色的「梵渊」洪流!
然后……
没有然后了。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碰撞、法则的崩坏、能量的对冲……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足以重启星系团的终极一击,在触及灰色洪流的前端时,就如同投入无边大海的一颗石子,连一丝最微小的涟漪都未能激起。不是被抵消,不是被击碎,而是……被“同化”,被“吞噬”,被那蕴含着无尽终末意味的灰色洪流,悄无声息地、彻底地包容、分解,化为了洪流本身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就仿佛,纳格莫尔倾尽所有、燃烧一切发出的攻击,对于这「梵渊」而言,连让其“注意到”的资格都没有。
“不……可……能……”
纳格莫尔那庞大的意志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回荡。
它的独眼中,倒映着那毫不停滞、依旧以恒定而无可阻挡的姿态向它涌来的灰色死亡。那灰色,是如此纯粹,如此冷漠,如此……绝对。
下一刻,灰色的洪流漫过了它那已然干瘪、暗澹的躯体。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毁灭的过程。
纳格莫尔的存在,它的意识,它的力量,它亿万年积累的一切……就在被灰色洪流触及的瞬间,被强行从现实层面“抹除”了。如同用橡皮擦掉纸上的一个墨点,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它死了。
死得如此彻底,如此寂静,与它那喧嚣狂暴的登场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灰色的洪流缓缓退去,重新融入这片死寂的「厄土」大地与天空的黑色洞口中。
而在那株巍峨耸立、贯穿天地的「阎浮」巨木之上,在一片刚刚生长出来、略显稚嫩却依旧庞大无比的猩红色叶片大陆上,一个新的“装饰”悄然出现。
那是一只巨大的、凝固的、呈现出暗红色晶体质感的独眼形态魂兵。其模样,与方才肆虐虚空的纳格莫尔,一般无二。它被无数细密的灰色根须缠绕、固定在这片树叶大陆的中心,独眼之中再无半点神采,只剩下永恒的死寂与服从,成为了「阎浮」巨木无尽收藏品中,又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黑袍人依旧站立在那片嫩芽的尖端,青铜面具俯瞰着下方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的灰色大地。
他缓缓收回了那微动的手指,周身的气息重新归于那深不可测的虚无。
【哇哦~】阿哈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凑近了些,她拍着手,脸上带着夸张的惊叹表情……
【结束啦?这么快?人家还没看过瘾呢!还以为能多看一会儿烟花表演!? 不过……】
她歪着头,打量着「阎浮」巨木上那新添的“收藏品”,翡翠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把这公大的眼珠子挂树上,你这审美……还挺别致的嘛!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发光?当路灯好像也不错?】
黑袍人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然从「厄土」领域中消失,重新回到了那片木星大小的虚数残骸之上,仿佛刚才那镇杀古老邪神的惊天一战,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活动筋骨”。
「厄土」领域缓缓消散,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再次成为主宰。
只有那株「阎浮」巨木的虚影在黑袍人身后一闪而逝,以及远方“长城”之后,“叶子”世界依旧安然散发的微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