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与李义府领了皇后密旨,如同被注入了鸡血,回到各自府邸后,立刻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他们深知,这是向皇后表露忠心、展现能力,并借此铲除异己、扩张自身势力的绝佳机会。两座府邸的书房,自此成了罗织罪名的暗室,灯火常常通宵达旦。
许敬宗的书房内,弥漫着陈年墨锭与古籍混合的气息。他召来了几位以文笔犀利、善于构陷着称的亲信御史和几位精熟律例、擅长在字句中寻找“破绽”的刑部老吏。
“诸公,”许敬宗捋着胡须,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心腹,“皇后娘娘心系社稷,忧心朝中有结党营私、阻塞圣听之辈。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涤荡瑕秽。”他话说得冠冕堂皇,手指却轻轻点着桌上那份他草拟的、写有数个名字的名单,其中“来济”、“韩瑗”之名赫然列于前茅。
一位御史心领神会,立刻道:“许公放心,下官记得,去岁议及西域都护人选时,来济曾力主任用其旧部门生,虽未成,但其结党之心,昭然若揭!此一节,大可深究,引申为‘引用私人,把持边务’。”
另一老吏沉吟道:“韩瑗当年在废…呃,在之前议论后宫之事时,其奏疏中曾有‘母以子贵,然亦需德配其位’等语,当时或无不妥,然放在今日,结合其与长孙太尉过从甚密,未尝不可解读为‘暗讽中宫,心存怨望’?” 他巧妙地将过去的言论与当前的政治形势联系起来,完成了关键的曲解。
许敬宗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善!便要如此!凡事需有出处,有依据,即便这依据…需稍加引申阐释。记住,奏章之上,务求言之凿凿,引经据典,使其看似铁证如山!” 他亲自提笔,在一份空白的奏疏草稿上写下弹劾来济的标题,开始口述如何将“任用私人”的嫌疑,与“架空朝廷,图谋不轨”的可怕罪名勾连起来的腹稿。刀笔如刀,字字诛心。
与此同时,李义府的府邸则是另一番景象。他的书房更显奢靡,空气中浮动着昂贵的香料气味。聚集在他身边的,多是些精于算计、手段灵活、在各级衙门中担任要职的亲信。
“查!给本官仔细地查!”李义府阴恻恻地笑着,“韩瑗、来济,还有名单上这几个人,他们经手过的所有钱粮账目、刑狱案卷,都给本官翻个底朝天!鸡蛋里也要给我挑出骨头来!”
一名户部郎中低声道:“李公,韩瑗族侄在洛阳似乎有一桩田产纠纷,涉及侵占民田,虽已了结,但若操作得当,或可攀扯到韩瑗身上,告他个‘治家不严,纵容亲属,与民争利’,进而引申为‘德行有亏,难居高位’。”
“好!”李义府抚掌,“就这么办!去找那苦主,许他些好处,让他翻供,就说是受了韩瑗族侄的威逼利诱才和解的!把动静闹大些!”
又有人献策:“来济的门生故吏遍布各地,难免有几个不肖之徒。不如我们寻个由头,拿下一两个,严加拷讯,不怕他们不攀咬出座师来!哪怕只是些收受节敬、寻常往来的小事,汇集起来,也是一条‘广结党羽,收受贿赂’的大罪!”
李义府听得眼中精光闪烁,连连称妙。他更擅长这种直接而狠辣的手段,利用职权制造事端,屈打成招,层层牵连。他吩咐手下:“去,把御史台我们的人也叫上,让他们根据这边提供的‘线索’,风闻奏事,先在朝中造起声势!”
不过旬日功夫,许敬宗与李义府的书案上,便各自积累起了厚厚一叠“成果”。许敬宗这边,是几份文辞“严谨”、引据“充分”、将寻常政见分歧或过往言论无限上纲上线的弹劾奏章草稿,字里行间充满了杀机。李义府那边,则是一些看似确凿的“案卷”摘要和“证人”口供的整理,虽然漏洞经不起仔细推敲,但在不明就里或有意构陷者看来,却已足够触目惊心。
两人不敢怠慢,分别将各自精心炮制的“罪证”整理誊抄,以最隐秘的方式,再次呈送到了皇后武媚的案头。密报之中,二人极尽渲染之能事,将这些目标官员描述成结党营私、诽谤朝政、甚至隐隐有动摇国本之意的奸佞之徒,仿佛不立刻将其铲除,大唐江山便有倾覆之危。
罗网已然织就,只待那只掌控一切的手,择机收紧。冰冷的墨迹之下,浸透的是即将泼洒的鲜血与无数家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