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阁重回正轨的节奏,被一份鎏金战帖打破了宁静。
那是在赵小白归来约半月后,丹霞城内关于“丹阳子”自北冥安然返回且修为大进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开,引发了不小的波澜。有人惊叹其机缘深厚,有人猜测北冥之行的细节,自然也少不了某些人嫉恨交加的目光。
这一日,恰逢丹霞城十年一度的“百丹盛会”前夕,城中最大的广场——天枢广场上,正举行一场由城主府牵头、各大丹道势力参与的酒会,既为预热盛会,也是各方交流、展示实力的平台。
丹霄阁自然也收到了请柬。赵小白本不欲出席这等应酬,但考虑到阁中现状,仍需适当露面稳定人心,便由樊妙晴代表前往。
酒会之上,觥筹交错,灵果珍馐,香气四溢。各大势力的代表三五成群,交谈甚欢,但隐隐间,气氛却有些微妙。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代表丹霄阁的樊妙晴,带着审视、好奇,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樊妙晴身着月白劲装,身姿挺拔,气质清冷,与几位素有往来的商会首领和散修高手淡然交谈,应对得体,并未因丹霄阁近期的困境而有丝毫怯懦。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酒至半酣,广场前方的高台上,一阵华光闪动,空间微微波动,数道身影在一队精锐甲士的簇拥下,凭空出现。为首一人,身着明黄色四爪蟒袍,头戴金冠,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与傲然,正是大乾皇朝三皇子——乾无极!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无论是其皇子的尊贵身份,还是近年来在朝中迅速崛起的权势,都让他成为场中毋庸置疑的焦点。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场面一时有些骚动。
乾无极目光睥睨,扫过全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享受着众人的瞩目。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台下不远处,独立于一角的樊妙晴身上。
他没有直接与樊妙晴对话,而是仿佛不经意地,对着身旁簇拥着的几位官员和宗门长老,朗声笑道,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诸位,可知我中域丹道,源远流长,底蕴深厚,方有今日之盛况?药王谷传承万载,乃我人族丹道脊梁;南宫世家、百草门等,亦各有绝学,泽被苍生。”他先是捧了捧传统的丹道巨头,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然,近年来,却有些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仗着几分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偏门传承,便敢妄称‘丹王’,开宗立派,搅乱市场,实乃我丹道之耻!”
他虽未直接点名,但在场谁人不知,这“阿猫阿狗”、“偏门传承”、“妄称丹王”指的是谁?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樊妙晴身上。
樊妙晴面色不变,握着酒杯的指节却微微泛白,眼神冰冷如霜。
乾无极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继续嗤笑道:“尤其可笑者,是那等出身东域那等偏僻蛮荒之地的修士,怕是连几味像样的灵药都认不全,也敢来我中域核心大放厥词?不过是井底之蛙,偶见一线天光,便自以为窥得大道全貌,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听说前些时日,此人又从北冥那等不毛之地侥幸逃得性命回来,怕是连吓破了胆,如今躲在自己那小小的‘丹霄阁’里,连门都不敢出了吧?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广场上回荡,充满了侮辱与挑衅。他不仅贬低赵小白的丹道,更直接羞辱其出身,连带整个东域和北冥都被他踩在脚下。这番言论,可谓恶毒至极。
场中一片寂静。有人面露不忿,觉得乾无极此言太过;有人则事不关己,冷眼旁观;更有甚者,如百草轩、灵丹坊的代表,脸上则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樊妙晴胸脯微微起伏,强忍着立刻拔剑的冲动。她知道,此刻冲动正中对方下怀。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反驳,却见乾无极身边一名侍从官模样的人,手捧一个以玄铁打造、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匣子,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那侍从官在樊妙晴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声音洪亮,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
“樊姑娘,奉三殿下令,将此物转交贵阁赵小白!”
说罢,他将那玄铁匣子双手奉上。匣盖并未完全闭合,一股锐利无匹、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意从中弥漫而出,让靠近之人肌肤生寒。透过缝隙,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放置着一封以特殊兽皮炼制、边缘闪烁着金光的——战书!
“三殿下言,”侍从官继续朗声道,“久闻赵阁主修为大进,心中甚喜。然,当年些许误会,始终耿耿于怀。为免他人闲话,说我皇朝皇子仗势欺人,特于此,当着诸位同道之面,向赵阁主下此战书!”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三日之后,午时,断天崖上,既分高下,亦决恩怨!若赵阁主自认不敌,或甘愿龟缩不出,只需当众言明,我朝皇子,宽宏大量,亦可既往不咎!”
话音落下,满场哗然!
断天崖!那是丹霞城外百里处一座着名的决斗之地,崖高万仞,下临无地,空间稳固,是元婴修士解决私人恩怨的常用场所。乾无极此举,是要将当年的旧怨,以最直接、最公开的方式清算!他不仅要击败赵小白,更要借此机会,当着整个中域修真界的面,狠狠地折辱对方,挽回当年拍卖会失利的颜面,并彻底将新兴的丹霄阁踩在脚下!
他选择在百丹盛会前夕、如此公开的场合下达战书,就是要将事情闹大,逼赵小白不得不应战。若赵小白怯战,则丹霄阁声誉扫地,再无立足之地;若应战,乾无极自信凭借自身修为和皇朝底蕴,足以碾压这个“东域蛮子”!
樊妙晴看着那散发着凛冽剑意的玄铁匣,感受着周围无数道或同情、或嘲讽、或期待的目光,心中怒火翻腾,却也知道此事已非她所能决断。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高台上负手而立、面带得意笑容的乾无极,伸手接过了那沉重的匣子。
“战书,丹霄阁收下了。”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至于阁主是否应战,非我等下属所能置喙。告辞!”
说罢,她不再看任何人,握着那冰冷的玄铁匣,转身便走,背影决绝而挺拔,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天枢广场。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比风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丹霞城,并且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
“听说了吗?三皇子殿下向丹霄阁的赵小白下战书了!”
“断天崖,三日后!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赵小白刚从北冥回来,据说修为大进,已是元婴中期!”
“元婴中期又如何?三殿下天潢贵胄,资源无尽,据说也已臻至元婴初期巅峰,更有皇朝重宝护身,岂是那等野路子出身的修士可比?”
“我看丹霄阁这次悬了,不应战是死,应战恐怕也是自取其辱啊…”
“乾无极这是要杀鸡儆猴,彻底断了丹霄阁的崛起之路啊…”
各种议论甚嚣尘上,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赵小白。毕竟,乾无极代表的,是大乾皇朝的底蕴和威严。
当樊妙晴带着那封沉甸甸、仿佛蕴含着无尽压力的战书回到丹霄阁,将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赵小白时,阁楼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蛮山怒发冲冠,一拳将身旁的精铁茶几砸得粉碎:“欺人太甚!阁主,俺老蛮愿为您打头阵!”
姜雨桐俏脸煞白,眼中满是担忧:“小白,乾无极此举分明是陷阱,他必有倚仗!”
苏沐雨眉头紧蹙,分析道:“他选择公开挑战,一是挽回面子,二是想借此战立威,震慑其他对丹霄阁有意的势力,三也是试探你的真实实力。此战,避无可避。”
赵小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玄铁战匣。匣子冰冷刺骨,那股凌厉的剑意试图侵袭他的神识,却被他体内更为浩瀚磅礴的魂力轻易化解。
他打开匣盖,取出了那封兽皮战书。战书之上,以朱砂书写着充满杀伐之气的战文,落款处,是乾无极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方清晰的皇子印玺。
看着那充满挑衅意味的文字,赵小白脸上非但没有怒容,反而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那笑意,如同北冥冰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带着刺骨的冷意,却又蕴含着绝对的自信。
“断天崖…”他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仿佛穿透了阁楼的墙壁,看到了那座直插云霄的孤崖。
“本想先料理了那些商业上的苍蝇,再去找你算账。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