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老A基地地底深处的宁静,猩红色的灯光取代了柔和的照明,在每一条走廊的金属墙壁上投下急促闪烁的光影。
袁朗几乎是在刘祥身体歪倒的同一秒,转身冲出了审讯室。他没有回头再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壳,因为他手腕上战术手表传来的震动,比任何死亡都更具寒意。
那不是简单的警报,那是基地的『脉冲』,是宣告心脏骤停的信号。
“什么情况!”
袁朗的身影冲入指挥中心,带起一阵风。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往日里冷静的通讯兵和技术员们,此刻脸上都带着一丝慌乱。
“报告队长!我们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在三十秒前,被切断了!”一名负责通讯的少尉站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所有线路!物理光缆,无线电,卫星上链……全部中断!”
“被切断?”袁朗走到主屏幕前,屏幕上一片代表着“无信号”的雪花点,“是物理破坏还是信号干扰?”
“都不是!”吴哲的声音从一个角落的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极度的烦躁,“我在这里,在核心机房!袁朗,这不是破坏,也不是干扰!这他妈的是……是覆盖!有什么东西,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把我们整个基地给‘打包’了!”
另一名负责基地外围防御的技术军官脸色惨白地报告:“队长,所有外部传感器,声呐、红外、震动感应……全部失效!我们的‘眼睛’和‘耳朵’都被蒙上了!”
“备用线路呢?紧急通讯协议呢?”袁朗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没用!启动备用线路的请求,发不出去!就像……就像我们对着一面墙在喊话,连个回音都没有!”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袁朗。
基地与世隔绝了。
这座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全国最坚固的地下堡垒,在短短几十秒内,变成了一座深埋地下的铁棺材。
袁朗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报代码,脑子里回响着刘祥最后那个狰狞的笑容。
『欢迎来到……新世界。』
原来,这才是新世界的开场。不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活埋。
“吴哲,”袁朗拿起内部通讯器,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别管外面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把基地的内部网络稳住。我要确保我能和基地里的任何一个人说上话。”
“明白!”吴哲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他们想关门打狗,也得看狗愿不愿意!”
“所有人,听我命令!”袁朗环视全场,“一级战备状态!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各单位立刻清点人数与装备,封锁所有非必要出入口,内部安保等级提到最高!我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唯一的敌人,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他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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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机房内,吴哲的十指在键盘上敲击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他身后的几个年轻技术员,则是一脸的绝望。
“头儿,不行啊!”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员看着自己屏幕上一片乱码,声音都快哭了,“对方的层级太高了!我们的防火墙……不,我们根本就没有墙!在他们面前,我们就像是没穿衣服的!”
“闭嘴!别说废话!”吴哲低吼一声,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找不到攻击源头,就分析它的行为模式!它在干什么?删除我们的文件?植入病毒?”
“不……都不是……”技术员咽了口唾沫,指着屏幕上的一段分析模型,“头儿,你看……它没有进行任何破坏性操作。它只是……在‘建立边界’。它在我们的系统外层,用一种我们无法识别的协议,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就像……就像在用代码给我们造一个壳!”
吴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看着那个模型,无数看不懂的字符像锁链一样,将代表着老A基地的核心数据图标,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越收越紧。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入侵。
这是一场隔离。
对方不是想攻破他们的防御,冲进来拿走什么东西。
对方是害怕他们这里,有什么东西会跑出去。
“我操……”吴哲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这帮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抓起另一部电话,接通了医疗中心。
“我是吴哲!立刻告诉我林峰的情况!把他所有的生命体征监测,实时传到我这里来!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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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中心,林峰所在的特护病房外。
齐桓像一尊铁塔,守在门口。许三多站在他旁边,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步枪,手心全是汗。
刚才那阵响彻基地的警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班副……发生什么事了?”许三多小声问。
“不知道。”齐桓的回答言简意赅,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走廊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一只苍蝇也别让它飞进去,也别让它飞出来。”
许三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病房里,一直平稳运行的维生系统,忽然发出了一连串尖锐的,此前从未有过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
声音又急又响,像是有人在用锥子扎着所有人的耳膜。
一名负责看护的护士尖叫着冲了出来,脸上血色尽失:“齐队!不好了!病人的情况不对!”
齐桓和许三多对视一眼,立刻冲了进去。
病房内,几名医生和护士正围着林峰的病床,手忙脚乱。
连接着林峰身体的各种仪器,上面的数字正在以一种疯狂的方式跳动着。
“心率180!还在上升!”
“血压220\/150!爆表了!”
“脑电波活动异常剧烈!这……这根本不是昏迷病人该有的状态!”
主治医生满头大汗,对着护士大吼:“镇静剂!最大剂量!快!”
许三多看着病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林峰的身体在被单下微微抽搐,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痛苦的神色。
“班长……班长他怎么了?”许三多声音发抖。
齐桓没有回答,他一把拉住正准备注射镇静剂的医生。
“等等!”
“齐队!你干什么!再不控制,病人会有生命危险!”医生急了。
“队长的命令!”齐桓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在接到他的新指令前,不允许对林峰进行任何侵入性治疗!”
“你这是谋杀!”
“这是命令。”齐桓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也就在这一刻,所有仪器的警报声,忽然又停了。
疯狂跳动的数字,瞬间恢复了平稳,就好像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波动,从未发生过一样。
病房里,只剩下所有人粗重的喘息声。
主治医生愣愣地看着仪器上平稳的波形,又看了看病床上恢复平静的林峰,嘴里喃喃道:“这……这不科学……”
齐桓松开了手,但他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更加凝重。他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林峰。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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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队长!医疗中心紧急呼叫!林峰的生命体征在刚才出现严重异常波动,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报告队长!法医小组有发现!他们在刘祥的尸体内,找到一个无法识别的生物组织,就在他的胸腔里!刘祥死后,那个东西……被激活了!”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时汇入指挥中心,传到袁朗的耳中。
袁朗站在巨大的基地结构图前,背对着所有人。
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守墓人』……
『锚点』……
『下沉的棺材』……
刘祥那些故弄玄虚的词语,此刻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袁朗脑中的所有迷雾。
敌人派刘祥来,不是为了偷情报,也不是为了搞破坏。
他们是在确认。
确认那个沉睡在『棺材』里的『锚点』,是否还稳定。
刘祥就是一根探针,一根用生命做成的探针。他的任务,就是被送进来,靠近目标,然后死去。
他的死,是一个信号。
一个发给林峰体内某个东西的信号。
一个……唤醒信号。
而敌人之所以要建造这座信息的『囚笼』,不是为了困住他们这些老A的士兵。
是为了困住林峰。
或者说,是为了困住林峰醒来后,可能会变成的……那个东西。
他们把老A基地,变成了一个斗兽场,一个隔离区,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而他们所有人,从指挥官到士兵,都成了这场实验的观察员,或者说……陪葬品。
“接齐桓。”袁朗的声音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沙哑。
“队长,我是齐桓。”
“封锁医疗中心c区,任何人不得进出。你和许三多,就守在林峰的病房门口。记住,从现在开始,那扇门,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明白。”齐桓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还有,”袁朗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林峰醒了,并且表现出任何……异常。我授权你,可以使用一切手段,让他重新‘睡’过去。”
通讯器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许三多就在齐桓身边,他听到了袁朗的每一个字。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齐桓?”袁朗追问。
“……是。”齐桓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挂断通讯,袁朗转过身,重新面对指挥中心里所有望着他的下属。
他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害怕,很迷茫。我告诉你们,我也是。”
“我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他们在哪,更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们就像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深坑,不知道坑有多深,也不知道坑里有什么怪物。”
“但是,有一件事我知道。”
袁朗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里是老A!是702团的钢七连!我们每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
“我们信奉的,是‘不抛弃,不放弃’!这个信条,不仅仅是对我们的战友,也是对我们自己!”
“现在,我们被困住了。但我们不是束手待毙的羔羊!”
他走到指挥台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刀。
“吴哲,停止你所有向外突破的尝试!把所有的计算资源,都用来监控我们内部!我要知道这座‘笼子’里的每一丝变化!”
“齐桓已经控制了医疗中心。其他人,以战斗小组为单位,对基地进行地毯式巡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确保,除了我们自己人,这里连一只鬼都没有!”
“从现在起,我们只有一个任务——活下去!并且搞清楚,这帮狗娘养的,到底想看一场什么样的戏!”
袁朗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屏幕上,林峰那张平静的脸上。
“而我们最好的演员……马上就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