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有些晃眼,甄嬛在苏培盛的引着、槿汐的轻扶下,缓缓踏入了钟粹宫。
苏培盛将人领到侧殿门前,脸上堆着几分歉意的笑,躬身回话:“菀嫔娘娘,实在对不住,正殿如今是祺贵人住着,委屈您暂且先在这侧殿安置,奴才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
甄嬛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和无波:“苏公公客气了,不过是暂住些时日,能有个遮风挡雨的立足之地,本宫已然知足,不碍事的。”
苏培盛忙笑着应和:“娘娘宽宏。奴才已经吩咐人把您的箱笼送进来,有任何需要,尽管差人去养心殿传个话。”说罢,又躬身行了一礼,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槿汐扶着甄嬛往殿内走,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娘娘,这侧殿虽小,倒也清净,只是……不知道祺贵人,是否是个好相处的。”
甄嬛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几株半枯的海棠,目光沉静无波,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的雕花:“祺贵人的父亲鄂敏大人,与本宫父亲私交甚笃,之前更一同出力扳倒了年羹尧,看在父辈的面上,祺贵人想必,不会为难本宫。”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宫女轻柔的通报:“启禀菀嫔娘娘,祺贵人前来探望您了。”
甄嬛对着槿汐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说曹操,曹操到。既来了,便让她进来。”
门帘一挑,祺贵人已款步而入。祺贵人身着一袭石榴红撒花宫装,鬓边斜簪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珠翠环绕间,脸上堆着热络的笑,进门便对着甄嬛微微屈膝行礼,声音脆亮:“嫔妾参见菀嫔姐姐。”
甄嬛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起她,语气温和:“祺妹妹快免礼。此番承乾宫失火,本宫暂居钟粹宫,倒是要多打扰妹妹几日了。”
“菀嫔姐姐这话可是折煞了。”祺贵人顺势起身,笑意更浓了几分,“姐姐的父亲与妹妹的父亲本就同朝为官、相交甚笃,按说姐姐搬进来,妹妹该早早过来拜见才是,倒是让姐姐先客气了。”
甄嬛握着祺贵人的手松了松,侧身让到一旁,示意祺贵人落座:“妹妹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这般多礼。槿汐,快给祺贵人看茶。”
祺贵人谢了座,目光却没闲着,假意打量着殿内陈设,笑道:“姐姐这侧殿虽小巧,倒收拾得雅致,只是委屈了姐姐,要挤在这儿暂住。”说着,又似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对了姐姐,今儿听闻承乾宫走水,姐姐可有受伤?”
甄嬛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语气平和:“多谢妹妹挂心,火势刚起时便被宫人护着出来了,并没有伤到分毫,倒是劳烦妹妹为本宫担惊了。”
“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祺贵人连忙放下茶盏,身子往前凑了凑,面露不解:“只是姐姐这承乾宫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起火呢?未免也太蹊跷了些。”
甄嬛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依旧是一片平静:“许是近来天气太过干燥,便偶然引了火吧。皇上已让人仔细查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说是场意外,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这定是下面人看管不力、玩忽职守!”祺贵人猛地提高了声音,脸上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像是替甄嬛抱屈一般,“姐姐可不能轻饶了他们,定要好好惩治,也好杀鸡儆猴!”
甄嬛抬眸看了祺贵人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只缓缓道:“妹妹放心,该罚的自然罚了。当晚值夜的小太监,已经发配去慎刑司服役了。想来有这个例子在前,往后宫里的人,也不敢再这般懈怠了。”
“就该这般惩治这群奴才!”祺贵人忙不迭附和,语气却透着几分心不在焉,目光飞快扫过殿门,随即起身:“瞧嫔妾这脑子,倒忘了菀嫔姐姐刚搬进来,定有许多琐事要忙。”
祺贵人匆匆屈膝行了一礼,语气仓促:“姐姐先忙着,嫔妾就不打扰您安置了,改日再来看您!”说罢,便带着景泰,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这个祺贵人倒是个热情的,您刚过来便来探望,想必是个好相处的。”槿汐在一旁轻声感慨。
甄嬛望着殿外渐渐远去的身影,只淡淡“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沉静,没再多言。
翌日清晨,枕月庭的晨光刚漫过窗棂。
余莺儿已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外出神。小翠端着铜盆推门进来,见此情景,忙轻声道:“庶福晋今日怎起得这样早?天还没大亮呢。”
余莺儿回头,目光平静,并未多解释,只淡淡吩咐:“嗯,今日你随我出府,去外面逛逛。”
小翠端盆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自家主子素日并不喜出门,往日里除了必要的场合,极少踏出府门。但小翠也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奴婢晓得了。那奴婢先伺候庶福晋洗漱。”说着便将铜盆搁在架上,取了温热的湿巾递过去。余莺儿伸手接过,缓缓擦了擦脸,神色依旧淡淡的,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洗漱罢,小翠又端上了早膳——一碟水晶包,一碗小米粥,配着两碟清爽的小菜。
余莺儿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用着,往日里食不知味的早膳,今日因着要出府的缘故,倒也多吃了两口。小翠在旁布着菜,见余莺儿胃口稍好,轻声道:“庶福晋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些,出门散散心,对身子也好些。”
余莺儿没接话,只静静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瓷勺,用小翠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才缓缓起身:“走吧。”
余莺儿提步往外走,脚步比往日轻快了些。小翠连忙拎上备好的小包袱,里面装着些碎银子和干净的帕子,快步跟上。
出了枕月庭,府里的长随见是庶福晋要出府,忙恭敬地引着她们往侧门走,一路不敢多言。果郡王府的侧门缓缓打开,门外的市井声便顺着门缝涌了进来——叫卖早点的吆喝声、马车的轱辘声、邻里间的招呼声,很是热闹。
余莺儿抬眸望了眼门外,天光已亮,街上人影渐稠,便不再耽搁,提步往外走。身后跟着两名便服侍卫,身形挺拔如松,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不打扰余莺儿,又可以默默护着余莺儿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