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海神号事件后,整个组织就像一台上紧发条的机器,每个人都绷着神经,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走廊里的脚步声变得稀疏而谨慎,就连平时最爱聚在一起抽烟聊天的护卫们,现在也都各自躲在房间里,大门紧闭。
林渊穿着休闲服在庄园内散步,表面上看起来很放松,实际上他的每一步都在观察,每一个眼神都在搜集信息。
他需要了解这次高压审查对组织成员心态的影响。
恐惧和猜忌,往往会制造裂痕。
而裂痕,就是机会。
林渊走过训练场,看到几个年轻的武装人员正在做俯卧撑,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他们的教官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电棍,像监工一样盯着他们。
林渊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庄园的内部餐厅。
这里是除了宿舍之外,组织成员为数不多能够聚集的地方。
但今晚的餐厅里,人很少。
稀稀落落坐着七八个人,各自端着饭碗,低头吃饭,没人说话。
林渊端了一盘食物,目光扫过整个餐厅。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角落里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组织的技术员,代号阿坤,三十出头,负责庄园的网络维护和监控系统管理。
阿坤正低着头吃饭,但当白扇的一名亲信——阿豹走进餐厅时,阿坤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怨恨。
那个眼神,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压了下去。
但林渊捕捉到了。
他端着餐盘,径直走向阿坤的桌子。
“介意我坐这儿吗?”林渊问。
阿坤抬起头,看到是林渊,愣了一下。
“蝎子哥……当然不介意。”他连忙说,声音里带着紧张。
林渊坐下,开始吃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最近……挺难熬的吧?”林渊突然开口,声音很低。
阿坤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
“还……还行。”他说,但语气里明显带着勉强。
林渊笑了笑:“别装了,这庄园里现在人人自危,谁不难熬?”
“我看你刚才看阿豹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阿坤的身体一僵,脸色瞬间苍白。
“蝎子哥,我……我没有……”
“别紧张。”林渊放下筷子,看着他,“我不是白扇的人,也不是来试探你的。”
“我只是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阿坤盯着林渊,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犹豫。
过了很久,他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蝎子哥说得对。”他低声说,“我是恨他。”
“为什么?”
阿坤握紧筷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上个月,监控系统出了个小故障,我加班三天三夜才修好。结果白扇不问青红皂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办事不力,差点坏了大事。”
“然后呢?扣了我三个月的奖金。”
“三个月!”阿坤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他妈在这里干了五年,拿命干活,结果呢?一个小故障就要扣我三个月的钱!”
“可阿豹那个废物,上次押运货物的时候喝得烂醉,差点被警察抓住,白扇只是警告了他两句,连罚都没罚!”
“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白扇的亲信?就因为他会拍马屁?”
阿坤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
林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发泄。
“我有时候真想不通。”阿坤说,眼眶有些发红,
“我们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拿命干活,最后连条狗都不如。”
“白扇那些人,把我们当工具使唤,用完了就扔,出了事就拿我们当替罪羊。”
“马六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林渊的眼神微微一动。
“你觉得马六是替罪羊?”他问。
阿坤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解释。
“别紧张。”林渊说,“你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只需要回答我,你真的觉得马六是替罪羊吗?”
阿坤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后说,“但我知道,在这个组织里,只要上面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替罪羊。”
“今天是马六,明天可能就是我,或者你。”
林渊点点头。
“你说得对。”他说,“所以,我们得学会保护自己。”
阿坤抬起头,看着林渊。
“怎么保护?”
林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对网络和监控系统很精通?”
“当然。”阿坤说,“我在这个行业干了十年,全国能比我强的不超过二十个人。”
“那你现在负责什么?”
“庄园所有的监控系统、网络维护、数据备份,还有老板那边的加密通讯设备。”阿坤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可以说,这个庄园的所有电子眼睛和耳朵,都在我手里。”
林渊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你的价值,可比阿豹那种只会打架的莽夫高多了。”他说。
“可白扇不这么想。”阿坤苦笑,“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修电脑的。”
林渊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阿坤的肩膀。
“有本事的人,不该一辈子被人当狗使唤。”他低声说,“好好干,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说完,林渊端起餐盘,转身离开。
阿坤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渊的背影。
他反复咀嚼着那句话。
“好好干,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这是安慰吗?
还是……某种暗示?
阿坤不知道。
但那句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
林渊走出餐厅,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
他刚才的话,既像安慰,又像试探。
如果阿坤只是单纯的抱怨,那这颗种子会自然枯萎。
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想法……
那么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这颗种子可能会开花结果。
林渊回到房间,关上门。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夜色中的群山。
明天,他就要和白扇一起出发去勘察。
那将是一场真正的生死博弈。
而阿坤,也许会成为他手中的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