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酒气第二天早上才彻底散去。
新世界集团的顶层战略会议室，窗明几净，空气里只有咖啡的苦香。
核心成员都到了，陆云帆揉着太阳穴，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
“老板，今天又发奖金啊？”他打着哈欠，看见闻人语就两眼放光。
霍思燕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才龇牙咧嘴地坐直。
闻人语没理会他的贫嘴。
她走到主位，没坐下，直接将一份文件拍在了会议桌的中央。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新项目。”闻人语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她环视一圈。
“《新世界集团南洋战略：进军新加坡》。”
她念出文件的标题，像是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陆云帆第一个凑过去，拿起那份计划书。
“新加坡？亚太金融中心啊，咱们是该去插个旗了。”
霍思燕也拿过一份，看得很快。
“在新加坡成立亚太区总部，收购一家当地的科技公司作为落脚点。这个思路很稳。”
闻人语补充道。
“目标公司叫‘星链科技’，主攻数据港和云服务，技术底子不错，是新加坡政府扶持的明星企业。”
“不过，他们最近资金链断了，正在寻求外部融资或者直接出售。”
方辰听到这个，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兴趣。
“星链科技？我听说过，他们的首席架构师是个天才，在分布式存储算法上很有想法。”
秦晚推了推眼镜，从战略层面切入。
“新加坡的法律体系和税收政策都很友好，把亚太总部放在那里，对我们未来的全球化布局，是一步好棋。”
“而且，我们刚刚打赢了香港保卫战，风头正劲，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新加坡市场，能省去很多麻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迅速热烈起来。
这个计划，无论从商业逻辑、发展前景还是集团目前的势头来看，都无懈可击。
这是一次顺理成章的扩张，是胜利之后必然要迈出的一步。
陆云帆已经开始算账了。
“这家公司估值多少？我们全资收购的话，大概需要多少弹药？用港币还是美金结算？”
霍思燕瞪了他一眼。
“别张嘴就是钱，先做尽职调查，评估技术价值和潜在风险。”
“风险怕什么！”陆云帆一拍桌子，“有老板在，天大的风险最后都能变成天大的利润！”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
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闻人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回答一两个关键问题。
她看着这些自己最信赖的伙伴，他们或激动，或理性，或憧憬。
每个人都在为集团的下一个宏伟蓝图贡献着自己的智慧。
“好了。”闻人语抬手，打断了讨论。
“计划就这么定了。秦晚，你负责组建法务和公关团队。陆云帆，霍思燕，你们负责财务模型和收购谈判。”
“方辰，你带人去摸清‘星链科技’的技术家底，我要一份最详细的评估报告。”
她分配着任务，条理清晰。
“雷啸。”
“在。”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雷啸，上前一步。
“这次去新加坡，所有外勤安保工作，由你全权负责。”
“明白。”雷啸点头。
“散会。”闻人语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兴奋地各自去准备。
“雷啸，你留下。”
闻人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雷啸的脚步停下，看着其他人鱼贯而出，会议室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闻人语两个人。
闻人语回到会议桌旁，从自己的私人终端里，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她把屏幕转向雷啸。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张公司的logo。
【先驱者资本】。
“这才是我们去新加坡的真正目标。”闻人语的声音很低。
雷啸看着那个名字，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他等着闻人语的下文。
“根据我们收到的情报，这家私募基金，是深渊议会在东南亚的一个资金中转站。乔纳森死后，有一笔巨额资金从香港流进了这里。”
她关掉屏幕，抬头看着雷啸。
“所以，这次去新加坡，我有两道命令给你。”
“第一，明面上，你是这次收购计划的安保负责人，你要把这件事做得尽善尽美，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就是去收购一家科技公司的。”
雷啸点头，这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第二，”闻人语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像两把手术刀，要剖开眼前的一切。
“暗地里，这次行动的所有核心成员，从我开始，到陆云帆、霍思燕、秦晚、方辰，再到你带来的每一个安保队员，所有人，都在你的监控之下。”
雷啸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抬起头，直视着闻人语的眼睛。
闻人语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我授权你，可以用任何手段，调查任何人。包括查我们的通讯记录，监控我们的资金往来，甚至在我们的房间里安装窃听器。”
“我不需要你向我汇报你发现了什么，我只要你在找到那只‘鬼’的时候，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如果，那只鬼是我，你也一样要这么做。”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音。
雷啸看着闻人语，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女人，此刻正把一把最锋利的刀，交到他的手上。
这把刀，不仅可以对着敌人，也可以对着她自己。
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近乎残酷的信任。
闻人语走到雷啸面前，站定。
她伸出手，整理了一下雷啸那永远一丝不苟的衣领。
“从现在起，你要像狼一样，盯着羊群里的每一只羊，也包括我这只头羊。”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因为，披着羊皮的狼，最擅长伪装。”
雷啸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最后，那些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坚硬的东西。
“明白。”
他吐出两个字，转身，迈开步子，走出了会议室。
房门在他身后合拢。
闻人语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站了很久。
然后，她按下了内线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方辰那带着技术宅特有含糊的声音传来。
“老板？还有什么事？”
“方辰，帮我设计一个‘笼子’。”闻人语对着通讯器说。
“笼子？什么笼子？物理的还是……”
“一个数据构成的笼子。”闻人语打断他。
“我要你为‘星链科技’的内部网络，设计一套全新的，最高级别的监控系统。这套系统要有两层，一层是给他们公司原来的人用的，另一层，是隐藏的，只有你能控制。”
“我要那家公司的每一个字节的数据流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方辰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奇怪的命令。
“老板，这有点……不合规矩吧？”
“我要的，就不是规矩内的东西。”闻人语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要在新加坡，请君入瓮。”
方辰在那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再追问。
“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做出来。”
“好。”
闻人语挂断电话。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一场以商业扩张为名的狩猎，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这一次，猎物不仅在外面，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