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刚碰到那半块玉佩，指尖一凉。红绳还带着墙内的湿气，玉身泛着暗光，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人常年摩挲。她把它翻过来，断口处的纹路与自己袖中藏着的另一半正好吻合。
陆沉靠在石柱边，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伤口还在渗血，他没管，只盯着沈知微手中的玉佩，“这是……你娘留下的？”
沈知微没回答。她将两半玉佩并在一起，轻轻一压。咔一声，合璧瞬间，玉佩中央浮出一道细线，像被无形的火烫过，冒出一缕极淡的烟。
墙上的裂纹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整面血契墙从中间开始震动，裂缝扩大，尘土簌簌落下。那些刻满名字的石面开始发烫，颜色由暗红转为深紫。
“不对。”谢无涯上一章说过的话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血契重启后会释放封印信息，但不会立刻崩塌。”
除非有人强行触发。
她低头看手里的玉佩，又看向墙上的“主脉归来”四个字。刚才她用血激活了契约，现在玉佩又完成了信物验证——双重信号叠加，机关判定为“核心开启”，自动进入下一阶段。
可下一阶段是什么？
她还没想完，头顶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根茎断裂的声音，从墙内深处传来。
下一秒，黑影暴起。
那些退回去的藤蔓再次钻出，比之前更粗、更快，直接扑向陆沉。它们缠住他的腿，顺着铠甲缝隙往里钻，一根甚至卷住了他的脖子。
陆沉闷哼一声，抬枪去挑，枪尖斩断一条，可断口处立刻长出新芽，眨眼又缠上来。他背上的烙印因挣扎完全暴露，血流得更多了。
“它认我为入侵者。”他咬牙，“我不是沈家人，却流着将军的血，还碰了玉佩。”
沈知微立刻冲过去，一把撕开自己手腕上的布条，伤口还在渗血。她伸手按在他后背烙印上，让血顺着纹路流进去。
“我是主脉，他是我认可的人。听见没有！”
藤蔓抖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可还不够。
陆沉的脸已经涨成紫色，呼吸越来越急。眼看就要撑不住，一道玄色身影从侧方掠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萧景珩来了。
他手中握着朱砂笔，笔尖滴着血，那是他心头的情人蛊血。他抬手一划，血线凌空成符，直接落在缠住陆沉的藤蔓上。
滋的一声，藤蔓表皮焦黑，像是被火烧过，猛地缩了回去。
陆沉跌坐在地，咳了几声，脖子上留下一圈青紫勒痕。
萧景珩站在他面前，没看他，目光落在沈知微身上。他脸色有些白，嘴唇干裂，显然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
“你怎么进来的？”沈知微问。
“密道震了三次，最后一次带着茉莉味。”他说，“我知道你们打开了什么。”
沈知微点头，把玉佩收进袖中。她不想多解释，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墙还在震，裂缝越裂越大，随时可能彻底炸开。
“不能再等了。”她说，“必须主动破墙，否则机关失控，喷出来的就不是箭，是毒刺。”
陆沉扶着枪站起来，虽然站不稳，但还是把枪横在身前，“我来。”
“你伤成这样？”
“正因为我流的是沈家将军的血，才能触发真正的回应。”他苦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活着？就为了这一刻。”
沈知微没再拦他。
陆沉走到墙前，对准“主脉归来”四个字的中心，把枪尖狠狠刺了进去。
轰！
整面墙炸开，无数箭矢如暴雨般喷射而出，每一支都刻着沈家军徽，箭头泛着蓝光，显然是淬过毒。
沈知微早有准备，袖中银针甩出，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她不是攻击，而是借针尾扰动空气流动，改变部分箭矢的轨迹。这些箭本该四散飞射，现在却被引导集中落地，在墙前堆成一小片金属山。
萧景珩站在她旁边，朱砂笔仍在滴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箭雨停了。
地上横七竖八全是箭，沈知微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支，翻到箭尾。那里有个小小的凹痕，她用指甲刮了刮，露出一个印记——龙形盘绕，下方刻着“煜”字。
是萧明煜的私印。
她又捡起一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印。
不止一支，十几支都有。
她抬头看向萧景珩，“他早就知道这里。”
萧景珩看着那些箭，眼神冷了下来，“不光知道，他还参与过建造。”
“什么意思？”
“北狄皇陵的图纸，当年是由工部尚书牵头，两位皇子监修。”他说，“萧明煜负责的就是机关埋设这一块。”
沈知微手指收紧。原来早在那时候，他就在这里留下了标记。不是为了守护，是为了控制。
她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那面炸开的墙。里面不再是实心石壁，而是一个空腔，最深处摆着一块石板，上面放着一卷竹简。
她走过去，拿起竹简。封皮上写着三个字：“遗命录”。
没打开，就知道内容不简单。
这时，狼王从暗处跑出来，嘴里叼着一封信，放在她脚边。信封是北狄特有的狼皮纸，封口用的是军令火漆。
她没急着拆。
萧景珩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带着证据出去，先稳住朝局；二是继续往里走，找到最后一道门。”
“最后一道门？”
“玉佩能开的，不只是这面墙。”他指了指她袖中的双鱼玉佩，“它真正的用途，是打开存放‘换子名册’的密室。”
沈知微沉默。
陆沉靠在残墙上，忽然开口：“如果你去找名册，我就守这儿。我不想再往前了。”
“为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我怕看到名字。怕看到我爹写的字，怕看到他替谁签了契，又瞒了谁一辈子。”
沈知微没说话。
她把竹简塞进怀里，又捡起那封北狄密令，攥在手里。然后走向墙后的通道入口。
地面倾斜向下，越走越窄。墙壁上的红光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磷火照明。
走了大约十步，她停下。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萧景珩跟了上来。
“你不该来。”她说。
“我说过，你的路，我走定了。”
她没再劝。
通道尽头是一扇小门，样式古朴，门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双鱼玉佩完全一致。
沈知微拿出玉佩，正要放进去。
突然，门缝里渗出一股香气。
不是普通的茉莉香。这味道更浓，混着腐土的气息，闻久了太阳穴发胀。
她立刻屏住呼吸。
萧景珩也察觉到了，抬手捂住口鼻。
就在这时，门内传出一声轻响。
像是锁链断裂。
紧接着，门缝扩大了一寸，一道黑影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