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香气越来越浓,沈知微立刻抬手捂住口鼻。她能感觉到那股味道顺着呼吸往脑子里钻,太阳穴突突地跳。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半步,左手撑着墙,指节泛白。他刚动用心头蛊血封了通道,眼下脸色发青,额角渗出冷汗。
“不能久留。”他说,声音压得很低。
沈知微没说话,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涌出的瞬间,她将手指按在左腕的玄铁镯上。镯子微微一震,表面浮起一层极淡的金光,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挡住了那股香气的蔓延。
这是她早年研究《百草毒经》时设下的机关,靠活血激活,只能维持片刻。
趁着这空当,她转身拉住萧景珩的手臂,“走。”
两人迅速沿原路退回。狼王走在最后,耳朵紧贴脑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
直到退出密道,重新回到钦天监地下实验室,沈知微才松开手。她靠在石墙上喘了口气,手腕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小片。
萧景珩站在桌边,拿起朱砂笔,在案上画了个简单的符。符成的刹那,笔尖滴下一滴血,落在纸上立刻被吸干。他眉头皱了一下,显然伤势未稳。
就在这时,窗边的傀儡丝轻轻颤了一下。
沈知微抬头看去。那根泛着琥珀光泽的丝线平时安静地缠在铜钩上,从未主动震动。她走过去,指尖碰了碰丝线,触感微温,像是有人在另一端握着。
丝线末端缓缓展开,露出一小截水晶管。她取下来,打开封口,倒出一点褐色的土。
“边关来的。”她说。
萧景珩走过来,盯着那堆土,“谢无涯送的?”
“只有他会用这种方式传信。”她把土倒在瓷盘里,又从架子上取下一株养在玉盆里的茉莉。花瓣漆黑如墨,边缘带着紫斑,这是她培育多年的毒茉莉。
她掐下一朵,轻轻碾碎,汁液滴在土壤上。
花瓣碰到土的瞬间,整朵花猛地一抖。接着,花蕊深处抽出几缕银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像有生命一样,顺着瓷盘爬到了摊开的边关地形图上。
丝线一圈圈缠上去,重点绕在雁门和苍岭两处关隘。每绕一圈,节点处就浮现出几个小字,纹路和双鱼玉佩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北狄已经过了界河。”沈知微指着地图,“他们手里有玉佩,能调动沈家旧部。”
萧景珩盯着那些丝线,忽然伸手,用朱砂笔挑起其中一段。丝线被挑起的瞬间,显出一个完整的符号——是北狄军令中的“统帅”标记。
“领军的是谁?”他问。
话音刚落,桌上那份兵部递来的例行巡查奏折突然抖了一下。
沈知微看了过去。那奏折她之前翻过,全是些巡逻记录,毫无异常。但现在,纸面微微鼓起,像是夹了东西。
她拿银针挑开背纸,取出一片薄薄的羊皮纸。上面是北狄密文,只有八个字:“领军者持半璧,号令三军。”
她立刻看向萧景珩。
他沉默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珍珠簪。簪子尾端一旋,弹出半块玉佩残片,正是双鱼玉佩的另一半。
“他有了信物。”沈知微说,“不管是谁,都能打着沈家军的名号行事。”
萧景珩把玉佩收好,目光落在密文末尾。那里附了一份被扣押商队的名单。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
“苏氏。”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沈知微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慢慢收紧。那是她母亲的姓。二十年前,母亲随商队北上,从此杳无音信。所有人都说她死于瘟疫,可现在,这个名字出现在北狄控制的名单上。
“这不是巧合。”她说。
萧景珩把密文烧了,灰烬落在铜盆里。他声音很轻,“北狄这次来得急,路线精准,连我们最隐秘的补给道都避开了。他们早就知道布局。”
“有人通风报信。”
“不止一个。”
沈知微走到药架前,取下一个密封的陶罐。里面是她从皇陵带回来的藤蔓残渣。她把残渣放进另一个瓷碗,倒入溶剂,搅拌后滴了几滴在刚才的地图上。
地图上的丝线开始变色,从银白转为深红。新的路径浮现出来——一条从未标注过的暗道,直通沈家军当年的主营地。
“他们在找东西。”她说,“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挖出什么。”
萧景珩走近看,“你怀疑是换子名册?”
“玉佩能开的不只是墙。”她抬头,“它真正的用途,是打开存放秘密的地方。如果北狄已经拿到了一半玉佩,他们迟早会找到入口。”
“那就抢在他们前面。”
“不行。”她摇头,“我们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密道里还有未知机关,我母亲的线索也不能贸然追查。得先弄清楚,朝中谁在配合北狄。”
萧景珩看着她,“你有怀疑的人?”
“工部尚书三年前重修边防图志,那时萧明煜还在监修机关。”她说,“图纸若被动过手脚,现在每一座烽火台的位置都可能是陷阱。”
萧景珩冷笑一声,“他一直想除掉你。现在借外敌之手,既能灭口,又能立功。”
“但他一个人做不到。”沈知微拿起银针,把地图卷好塞进暗格,“必须有人替他在兵部压下战报,还要确保边关消息延迟送达。”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脚步停在门外,接着是一声轻咳。是内侍的声音:“摄政王,陛下召您即刻入殿议事。”
萧景珩没动。
沈知微低声说:“别去。”
“我不去,反而显得心虚。”他整理了下衣袖,“你留在这里,继续查。我会让狼王守在外面。”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任何动静,立刻点燃狼烟符。”
门关上了。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动。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吞下。这是她配的抗毒药,能撑两个时辰。
然后她把剩下的药分装进袖袋,顺手检查了银针的数量。十七根,一根不少。
她走到桌前,重新铺开地图。毒茉莉的丝线还在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傀儡丝再次震动。
她走过去,发现丝线上多了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干枯的布片,沾着泥土,边缘绣着半个“苏”字。
是谢无涯送来的。
她把布片放在灯下照了照,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是用西域语写的:“母未死,人在陵下。”
她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门外,狼王低吼了一声。
她迅速把东西收好,走到墙边按下机关。暗格弹出,里面是一支短箭,箭尾刻着钦天监密令编号。
她拔出箭,拉开弓弦试了试。
弓响的瞬间,外面传来一声闷响。
她冲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狼王倒在地上,嘴角流血,四肢抽搐。它的嘴里原本叼着一把钥匙,现在钥匙掉在几步外,沾满了灰尘。
她冲出去,蹲下查看。狼王的眼睛还能动,看向她,又缓缓移向走廊尽头。
那里站着一个人。
穿着内侍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空瓷瓶。
沈知微站起身,手里握紧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