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伦克古城(palenque),如同一位沉睡在翡翠帷幔中的巨人,终于在穿越雨林的亡命奔逃后,向周鸣和伊察姆纳展露了它神秘而庄严的真容。与科潘的肃杀和金字塔的压迫感不同,帕伦克坐落在一片被连绵雨林环抱的丘陵地带,建筑依山势错落铺展,线条更为流畅优雅,雕刻繁复精美,处处透露出一种对知识与美的追求。巨大的石构宫殿、神庙和广场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下,潺潺溪流穿城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古老的宁静。然而,这份宁静之下,暗流汹涌。
伊察姆纳凭借其智慧之神祭司的身份(虽然来自科潘,但帕伦克的神庙体系对知识有着更开放的包容),暂时为周鸣争取到了一个“待验证的智者”的身份。但这身份如同走钢丝,帕伦克的大祭司团对周鸣这个来自东方、质疑神圣献祭传统的“异端”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尤其是当卡努尔派来的信使带着威逼利诱的口信抵达之后。
“帕卡尔(pacal)大祭司要见你们。在‘星辰之屋’。”一名身着素色祭司袍的帕伦克年轻侍者,在两人暂居的石屋外恭敬但疏离地传达指令。帕卡尔,帕伦克城邦的最高精神领袖,他的名字意为“盾”,象征着守护,也暗示着某种保守。
星辰之屋,便是帕伦克引以为傲的天文观测台。它并非科潘那种金字塔顶的露天祭坛,而是一座依山而建、结构精巧的石构建筑。其核心是一个深邃的、如同竖井般的“观星洞”,顶部有精确开凿的孔洞,用于在特定时间引导星光或日光投射到洞底的石盘上。洞壁四周则布满了记录星象的浮雕和复杂的刻度。
当周鸣和伊察姆纳踏入星辰之屋时,一股混合着香烛、陈年石尘和冰冷理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内光线昏暗,唯有顶部孔洞投下的一束光柱,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照亮洞底中央一个巨大的、刻满同心圆和放射状刻线的石盘。石盘旁,站着帕卡尔大祭司。他年纪约莫五十许,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穿着朴素的白色棉袍,外罩一件用彩色羽毛和绿松石点缀的短披风,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水晶的黑木权杖。他身后,肃立着十几名帕伦克的资深祭司,如同沉默的石像,目光如同探针般审视着周鸣。
卡努尔派来的使者,一个脸上带着科潘特有豹纹刺青的阴鸷汉子,则抱着双臂靠在一根石柱旁,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他的目光如同毒蛇,在周鸣身上逡巡。
“来自东方的旅人,”帕卡尔大祭司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科潘的卡努尔指控你亵渎星辰,散布动摇信仰根基的妖言。伊察姆纳为你作保,称你掌握着‘星辰无声的语言’。帕伦克是智慧之城,我们愿意倾听,但也需要…验证。”他的目光落在周鸣身上,“卡努尔传来羽蛇神最新的谕示:一场神圣的金星凌日(金星从太阳表面经过)将在不远的将来发生,这是羽蛇神降临尘世、检视信仰的神圣时刻。他要求帕伦克,必须在精确的时刻,以最纯净的活祭之心血,迎接神的降临,以校准因异端扰动而偏移的星轨。”
活祭!又是活祭!卡努尔将血腥的仪式与这场罕见的天文奇观绑定,既是为了逼迫帕伦克就范,更是为了将周鸣置于死地——若无法精确预测凌日,便是妖言惑众,罪该万死;若能预测,也必然被视为窃取神谕的亵渎者!
帕卡尔大祭司顿了顿,权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回响:“星辰之屋,拥有帕伦克千年观测的积累。我们的祭司团,将用最传统、最神圣的方法——观星孔定位、沙漏计时、绳索测角——推演神谕降临的精确时刻。而你,东方的智者…”他深邃的目光直视周鸣,“若你自诩掌握真理,便用你的方法,推演这金星凌日的时刻!若你的结果,与我祭司团耗费心血、沐浴焚香、虔诚祷告所得结果一致,或者…”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学者的光芒,“或者更精确,那么,帕伦克将庇护你,并重新审视‘校准’的方式。若不能,或者偏差过大…”他没有说下去,但洞内骤然降低的气压和卡努尔使者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如何?你可敢接受这场‘星图对决’?”帕卡尔的声音在石洞中激起回音。
整个星辰之屋陷入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周鸣身上。伊察姆纳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嘴唇微微颤抖。
周鸣深吸一口气,潮湿冰冷的空气带着石尘的味道涌入肺腑。他迎着帕卡尔审视的目光,又扫过那些沉默的祭司、阴鸷的使者,最后落在洞底那束唯一的光柱上。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深处却燃烧着理性的火焰。
“有何不敢?”周鸣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打破了沉寂,“不过,我不需要焚香祷告,也不需要沐浴斋戒。真理,无需仪轨粉饰。给我一块平地,些许日光,还有…”他拍了拍腰间悬挂的算筹袋,“我的‘伙伴’足矣。”
他的要求近乎狂妄,引来了祭司团中几声压抑的嗤笑。卡努尔的使者更是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
帕卡尔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缓缓点头:“好。星辰之屋外的‘日影广场’,归你使用。日落之前,给我答案。”他转身,对身后的祭司团下令:“启动‘星辰之眼’!记录所有数据!动用‘圣沙’(特制的细沙沙漏)!开始推演!”
随着帕卡尔的命令,星辰之屋内瞬间忙碌起来。祭司们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运转。有人爬上高处的平台,通过顶部不同的观星孔洞,用悬挂铅垂的绳索小心翼翼地测量着太阳的角度。有人启动了几个巨大的、用透明水晶薄片分隔的沙漏,细如金粉的沙粒开始无声滑落,这是帕伦克最精确的计时工具。还有人围在洞底的石盘旁,用特制的颜料和尖笔,根据绳索测角的结果,在复杂的刻度上标记位置,并翻查着厚重的、记录着历代观测数据的树皮书册。整个过程庄严肃穆,充满了宗教仪式的神圣感,但也繁琐而耗时。
周鸣不再看他们,转身大步走出星辰之屋,来到外面开阔的“日影广场”。广场由巨大的石板铺就,中央矗立着一根高大的、雕刻着日晷纹路的石柱(方尖碑),但显然年久失修,刻度模糊。
“智者,你需要什么?我去准备!”伊察姆纳紧跟出来,急切地问道。
“找一根尽可能直的细长树枝,还有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快!”周鸣目光迅速扫视广场,寻找着可利用的基准点。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根高大的方尖碑上——虽然它的日晷功能可能失效,但其垂直竖立本身,就是最好的方向标!正午时分,它的影子指向正北!
时间紧迫,日头已开始偏西。伊察姆纳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广场边缘的树林。
周鸣则快步走到方尖碑基座旁,蹲下身。他解下腰间的血玉算筹袋,将里面那套温润如玉、长短有序的算筹倒在掌心。他没有立刻摆弄算筹,而是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大脑,就是他最强大的计算核心!星辰之屋中帕卡尔提到的“金星凌日”信息,如同种子投入思维的沃土,瞬间生根发芽,与之前所有的观测、推演、模型疯狂链接!
核心数据:
金星凌日,本质是地球、金星、太阳运行到近乎完美的直线上(地内行星)。
金星公转周期:224.7天。
地球公转周期:365.25天。
两者会合周期(连续两次下合或上合的时间间隔):583.92天!(这个精确数字如同定海神针)
凌日现象只发生在金星下合(位于日地之间)时,且需严格满足轨道交点条件,极为罕见,周期约为243年(4次凌日成组,间隔约8年、121.5年、8年、105.5年)。但周鸣无需知道完整周期,他只需要推演下一次凌日的时间点!
模型启动:六十四卦时空模型!
64卦,平分周天360度,每卦对应角度:360°\/64=5.625°。
金星运行轨迹,映射到以地球为中心的黄道天球上。其平均角速度:360°\/224.7天≈1.602°每天。
太阳周年视运动角速度:360°\/365.25天≈0.9856°每天。
金星相对于太阳的会合运动角速度(朝东):1.602°-0.9856°=0.6164°每天。
从当前时刻(需要确定基准时间点)到下一次下合(金星运行到太阳与地球之间),需要相对运动覆盖360°(一个完整会合周期)。但由于凌日发生在下合点附近很小的角度范围内(需满足轨道倾角和升交点经度等严格条件),精确预测需要更复杂的轨道根数。但周鸣有玛雅长期观测数据(伊察姆纳提供的树皮纸)和六十四卦模型作为时空坐标系!
就在这时,伊察姆纳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笔直的细长棕榈树枝和一块边缘被溪水冲刷得相对光滑的扁平石板。
“好!”周鸣接过树枝和石板。他快步走到方尖碑基座正南方的阴影边缘——此刻日头西斜,方尖碑的影子指向东北方。但周鸣需要的是正午影子!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高度,估算了一下时间(约莫午后两三个时辰)。他迅速将石板平放在方尖碑基座旁一处平整的地面上,然后将那根细长的棕榈树枝,用一小块从地上抠出的、粘稠的可可脂(伊察姆纳背包里正好有)垂直固定在石板中心!一个简易的圭表\/日晷核心部件瞬间成型!
“伊察姆纳!帮我!”周鸣语速极快,“看着树枝的影子!当影子指向正北,也就是与方尖碑底座正南边缘平行时,立刻告诉我!那就是此地的正午时刻!”虽然此时并非正午,但只要记录下此刻树枝影子的方向和长度,结合太阳赤纬(可通过日期和纬度估算)和圭表原理,就能反推出精确的正午时刻,作为时间基准点!
伊察姆纳虽然不明其理,但执行力极强,立刻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死死盯住那根细枝投在石板上的影子,将其方向与方尖碑的底座边缘进行比对。
周鸣则盘膝坐在石板旁,将血玉算筹在面前的地面上铺开。他不再闭目,眼中精光闪烁,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算筹间飞舞。
推演开始!
1.时间基准锚定:
他根据伊察姆纳告知的当前大概日期(结合圣历和太阳历转换,对应后世公历约某年某月某日),估算此时的太阳赤纬(δ)。
观察此刻树枝影长(L)和方向角(a)。
圭表原理:正午影长(L0)与太阳高度角(h)关系:tan(h)=h\/L0(h为表高)。太阳高度角h=90°-|φ-δ|(φ为当地纬度,帕伦克纬度可通过北极星高度估算,周鸣在航海中已掌握)。
心算:由当前影长L和方向角a、太阳赤纬δ、纬度φ,结合球面三角基本关系,反推精确的正午时刻(太阳位于正南方时)距今的时间差Δt!算筹飞速移动,代表角度的算筹列被快速组合、分解。片刻,他得到Δt≈1.8时辰(约3.6小时)。即,距离今日正午已过去约1.8时辰。时间基准点:今日正午,此刻记为t0!
2.金星位置锁定:
他迅速展开伊察姆纳提供的树皮纸,找到最近一次精确的金星观测记录(作为昏星消失的日期和位置角,圣历日期:12Lamat,地平高度角)。
在六十四卦时空模型中定位该点(如前章方法,结合黄赤交角校正)。该点对应卦象:震宫,第四爻(动爻)。模型时间坐标:距离模型起点(设为上一次金星下合)已运行d天。
根据金星会合周期583.92天,模型总周期亦为583.92天(六十四卦循环多次覆盖此周期)。故,当前模型时间点d天,对应真实时间点d天。
3.凌日点推演:
金星凌日发生在下合点。下合点是金星运行到太阳与地球之间,此时金星与太阳的黄道经度差为0°。
在六十四卦模型中,下合点对应特定的卦象区域(如“泰”卦或“否”卦附近,象征天地交合或闭塞)。
从当前模型位置(震宫四爻)运行到模型中的下合点(如“泰”卦初爻),需要跨越的卦象数:计算得需跨越32卦。
每卦代表时间:583.92天\/64卦≈9.天\/卦。
理论到达下合时间:32卦x9.天\/卦≈291.96天(从当前观测点起算)。
关键校正!金星轨道有偏心率,运行速度不均匀!靠近太阳时(下合点附近)速度最快!玛雅观测数据(树皮纸上记录的位置变化率)显示,在接近下合时,金星的角速度会显着加快!模型需要动态调整!
周鸣利用玛雅数据拟合速度变化曲线(类似后世的开普勒第二定律思想),估算在最后1\/4周期(约146天)内平均速度会增加约5%。
因此,实际运行所需时间少于理论值:291.96天x(1-0.05x0.25)≈291.96x0.9875≈288.3天(估算)!
轨道倾角与交点!金星轨道与黄道有倾角(3.4°),只有当下合点发生在金星轨道与黄道交点附近很小范围内才会发生凌日!周鸣根据玛雅长期记录中凌日发生的规律(间隔约8、121.5、8、105.5年)和当前模型位置,判断下一次下合点恰好处于满足凌日条件的轨道交点窗口期内!凌日确认发生在该次下合!
4.最终时刻计算:
从当前观测点(t0时刻+时间差Δt)起算,288.3天后,便是金星下合(凌日)发生的理论时间点t1。
转换为具体日期时刻:
首先将288.3天转换为玛雅圣历(260天为一轮)和太阳历(365天)的组合。288.3÷260≈1轮又28.3天。288.3÷365≈0.789年。
结合当前圣历日期(12Lamat)和太阳历日期,加上288.3天,推算出凌日发生时的具体圣历和太阳历日期。
最关键的时刻!凌日发生的具体时辰(一天中的时间)。这需要知道下合发生的精确黄道经度差为0°的时刻。
周鸣根据金星和太阳当前的角位置(由模型映射推算)、各自的角速度(金星0.6164°\/天,太阳0.9856°\/天),计算两者黄经差达到0°所需的精确时间(解一个简单的追赶问题)。算筹再次飞速移动,代表角速度的短筹和代表角度的长筹被精确组合、分解。
结果得出!凌日精确时刻为:自t1日期(已换算为帕伦克本地日期)开始后的第1.27个时辰(约2小时32分钟)!即,大约在t1日清晨日出后不久!
整个推演过程,周鸣心无旁骛,双手在算筹间舞动如飞,时而凝神心算,时而在石板上用炭条快速写下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和数字。血玉算筹在昏暗的天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应和着主人的思维。伊察姆纳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虽不能尽懂,但那行云流水般的计算和算筹排列中蕴含的秩序美感,让他心神激荡。
当周鸣将最后一根代表时辰的算筹轻轻放在代表“1.27”的位置时,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抬头看向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日落还有约一个时辰。
“完成了。”周鸣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后的笃定。他在石板上,用玛雅数字和圣历日名符号,清晰地写下了预测的凌日日期和时辰(精确到1\/4时辰)。
几乎就在同时,星辰之屋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帕卡尔大祭司在一众面色凝重、疲惫中带着一丝完成使命般释然的祭司簇拥下,走了出来。卡努尔的使者紧随其后,眼神阴冷。
帕卡尔手中捧着一块新刻写的树皮书板,上面用鲜艳的颜料记录着他们耗费大量人力、动用圣沙、经过复杂仪式和计算得出的最终结果。他的目光扫过日影广场,看到席地而坐的周鸣和他面前石板上的答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太快了!他们祭司团刚刚完成推演,而这个东方人,仅凭一根树枝、一块石板和一堆小棍,竟然早已得出了结论?
“帕卡尔大祭司,”周鸣站起身,指着石板上的结果,“这是我的推演:凌日将发生在圣历3cib(智慧日),太阳历第7个月(Yaxkin)的第14天,日出后约1.27时辰(精确地说,在太阳地平高度角达到15度时)。”
帕卡尔大祭司沉默地走上前,低头仔细审视着周鸣石板上的记录。他身后的祭司们纷纷围拢,当看清那日期和时辰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骚动!
“不可能!”一名负责记录的老祭司失声叫道,“我们耗费圣沙两罐,动用星辰之眼七次观测校准,反复验算才得出结果…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用这么点时间?”他们写在树皮书板上的结果,日期与周鸣完全一致:圣历3cib,太阳历第7月第14天!但在时辰上,他们只精确到“清晨”,而周鸣却给出了精确到1\/4时辰(约30分钟)的“日出后1.27时辰”!
更关键的是,速度!帕伦克祭司团耗费了整个下午,动用了最精密的仪器和最神圣的仪式。而周鸣,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卡努尔的使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看向帕卡尔:“大祭司!这一定是窃取!是亵渎!他…”
“安静!”帕卡尔大祭司猛地抬手,打断了使者的咆哮。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周鸣身上,那目光中有震惊,有审视,更有一种面对未知智慧时的强烈悸动。他没有质疑结果,因为日期的一致已证明了方法的有效性。他问的是更深层的东西:“你…如何做到的?那堆…小棍?”他指向周鸣面前的血玉算筹。
周鸣拿起一根算筹,温润的血玉在夕阳余晖下仿佛有光华流转。“此物名‘算筹’,”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传开,清晰而平静,“非神物,乃工具。天地运行,自有其数理。日月星辰之轨迹,非神心血来潮,而是数之精微演算。这算筹,便是度量这精微变化的尺规。六十四卦,便是描绘这天地运行节律的图卷。我所做,不过是倾听星辰本来的声音,用数理的语言将其复述。无需焚香,无需血祭,星辰之语,本就清晰。”他目光扫过那些震惊的祭司,最后落在帕卡尔身上,“大祭司,您手中的结果,可印证了我的答案?”
帕卡尔大祭司沉默了许久。夕阳的金辉为他清癯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庄严的轮廓。他缓缓举起手中那块凝聚了祭司团心血的书板,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深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寂静的广场上清晰地宣告:
“帕伦克星辰之眼与圣沙计时推演结果:金星凌日,圣历3cib,太阳历第7月第14日,清晨时分。”
日期,完全一致!时辰范围,包含周鸣的精确预测!
“至于精确时辰…”帕卡尔的目光再次投向周鸣石板上的“1.27时辰”,又看了看自己书板上模糊的“清晨”,他缓缓放下书板,权杖轻轻顿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回响,如同敲定了历史的定音锤:
“东方智者的推演,更胜一筹。快了我们…整整两个时辰。”
“哗——!”祭司团中瞬间炸开了锅!震惊、茫然、羞愧、甚至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交织在每一张脸上。快了两个时辰!在精确的天文预测领域,这是碾压性的优势!
卡努尔的使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指着周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卡努尔大祭司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帕伦克不仅不会交出周鸣,反而会将他奉为上宾!活祭校准的传统,在帕卡尔宣告结果的那一刻,根基已然动摇!
伊察姆纳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周鸣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崇敬。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星辰,真的有另一种语言!
帕卡尔大祭司不再理会骚动,他走到周鸣面前,深深地看着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年轻人,以及他面前那套看似简陋、却蕴含着洞悉宇宙奥秘力量的血玉算筹。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
“东方智者,帕伦克‘星辰之屋’的大门,将为你敞开。我们…需要重新学习,聆听星辰真正的声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死灰的卡努尔使者,“至于迎接羽蛇神降临的仪式…帕伦克,会以智慧和洁净的谷物,而非血腥,来表达我们的敬畏。”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将周鸣和他面前铺陈的血玉算筹,在日影广场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宣告:一个用数学理性挑战蒙昧血祭的时代,在玛雅雨林的深处,伴随着金星凌日的预言,正式拉开了序幕。星辰之屋古老的石壁上,仿佛回荡着算筹碰撞的清脆余音,宣告着智慧对愚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