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京城因罢市而暗流涌动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行商队,正面临着更为直接而残酷的考验。
风沙如刀,刮过茫茫戈壁。林萱拉起面纱,眯着眼望向远处连绵的沙丘。驼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支由三十匹骆驼和十五人组成的精干商队,已经在丝绸古道上行进了二十余日。
“小姐,看这风向,怕是又要起沙暴了。”商队向导老陈驱驼上前,古铜色的脸上满是忧虑,“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林萱抬头看了看天色,灰黄色的天空低垂,太阳只是一个模糊的光斑。她体内属于现代的灵魂对沙漠充满敬畏,而属于这个时代的血脉则让她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我记得地图上标注,前方五十里处有一片绿洲。”她回忆着临行前研究的路线图。
老陈摇头:“那片绿洲多年前就干涸了。这一带水源稀少,我们携带的清水只够再用五日。”
林萱心中一沉。西行之路远比她想象的艰难。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应对沿途部落的刁难和马贼的威胁。而她要寻找的“黑色之水”,至今仍无踪迹。
“继续前进。”她最终下令,“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赶到干涸绿洲,至少那里有避风的岩壁。”
商队重新启程,驼蹄踏在滚烫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萱摸了摸怀中贴身收藏的羊皮卷,那是冷月留下的笔记残页,上面记载着关于“可燃黑水”的零星信息,以及一些她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的符号和公式。
“小姐,您为何非要找这黑色之水?”随行的护卫队长铁山忍不住问道,“通衢天下经营好好的,何苦冒险来这绝地?”
林萱望着远方,目光深邃:“铁叔,你见过格物院那些被焚毁的图纸吗?那些能自己转动的机器,那些不用马拉就能跑的车...它们都需要一种特殊的燃料。”
“就为这个?”铁山不解。
“不全是。”林萱轻声说,“我总觉得,这东西关系到更大的事。冷月姑姑留下的笔记,父亲的身世,还有那个玄冥阁...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谜团。”
她没说出口的是,自从离开京城,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就越发活跃。特别是在夜晚,她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见钢铁巨兽在沙漠中咆哮,黑色液体从地底喷涌而出。
天色渐暗,风越来越大,沙粒击打在脸上,生疼。商队终于抵达了那片干涸的绿洲,几处残破的土墙勉强能挡风。
“快!把骆驼拴好,用毡布盖住货物!”老陈高声指挥着。
众人刚安顿好,沙暴就如期而至。狂风呼啸,天地间一片昏黄,能见度不足十米。沙粒如雨点般砸在毡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林萱蜷缩在土墙后,用斗篷紧紧裹住自己。风沙中,她胸前的衣襟下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是母亲给她的那枚小巧白玉,此刻正微微发烫。
几乎同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巨大的金属装置,闪烁的奇异符号,还有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那人回头,竟有一张与她父亲极为相似的面容...
“小姐!小心!”
铁山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只见一堵土墙在狂风中轰然倒塌,若非他及时拉开林萱,她已被埋在下面。
“这沙暴太猛了,这地方不能待了!”老陈顶着风沙爬过来,“得往山谷深处撤!”
“可山谷方向不是有流沙区吗?”铁山反对。
“总比在这里被活埋强!”
正当争执时,林萱忽然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山谷方向:“跟我来,我知道安全的路。”
众人都愣住了。这一路上,林萱虽然聪慧果断,但从未表现出对沙漠地形的熟悉。
“小姐,您怎么...”铁山疑惑地问。
林萱自己也说不清。就在刚才土墙倒塌的瞬间,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条清晰的小路,仿佛她曾经走过千百回。
“相信我。”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率先向山谷走去。
风沙越来越大,商队众人别无选择,只能跟上。令人惊讶的是,林萱带的路虽然曲折,却异常稳妥,避开了所有可能的流沙区。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一处狭窄山谷时,林萱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姐?”铁山上前,随即也愣住了。
眼前的山谷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谷中并非黄沙遍地,而是覆盖着皑皑白雪,奇特的植被从雪中探出头来,形态怪异,与周围沙漠形成诡异对比。
“这...这怎么可能?”老陈揉着眼睛,“沙漠中怎么会有冰封山谷?”
更令人惊奇的是,山谷深处的岩壁上,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一处古老的遗迹。
林萱胸前的白玉越发滚烫,她体内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古老而遥远。
“黑色之水...”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岩缝间渗出的粘稠黑色液体,那液体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就是您要找的东西?”铁山上前查看,用刀尖沾了一点,那液体粘稠如蜜,在刀尖缓缓流动。
林萱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她走到岩壁前,伸手触摸那些刻蚀的符号。符号古老而陌生,却给她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这些符号...我见过。”她轻声道,“在冷月姑姑的笔记上,也在母亲的黑玉佩上。”
就在她触碰符号的瞬间,岩壁忽然发出微弱的光芒,符号一个个亮起,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同时,她怀中的白玉猛地灼热起来,光芒透过衣料隐约可见。
“小姐!您的...”铁山惊讶地指着她。
林萱低头,发现自己周身不知何时笼罩着一层微光,与岩壁上的光芒相互呼应。她脑海中涌入大量信息:星图、公式、还有关于时空的深奥理论...
“这是...”她扶住岩壁,一阵眩晕袭来。
“小姐!小心!”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林萱软软倒下。昏迷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岩壁上那个完整亮起的图案——一个与她黑玉佩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符文。
...
当林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铁山和老陈守在旁边,见她醒来,都松了口气。
“小姐,您昏迷了整整一天。”铁山递过水囊,“感觉怎么样?”
林萱坐起身,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不适,反而神清气爽,思维格外清晰。那些涌入脑海的信息并未消失,而是如同她自己的记忆般清晰。
“我没事。”她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外面情况如何?”
“我们已经采集了‘黑色之水’的样品,数量不少,足够带回去研究。”老陈兴奋地说,“而且我们在遗迹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您应该看看。”
林萱随他们走出帐篷,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
山谷中,商队成员正在清理一处被冰雪覆盖的石台。石台呈圆形,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星图,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她佩戴的白玉惊人地吻合。
“这石台...”林萱走近细看,心跳加速。这些符号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冷月方程式的变体,描述的是时空与能量的关系。
“小姐,您看这个。”铁山指向石台边缘的一行小字。
那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连老陈这样的老向导都认不全。但林萱却自然而然地读了出来:
“当时空之钥与血脉共鸣,归墟之门将再次开启。”
“时空之钥...”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白玉。
“还有这个。”老陈递过一块从遗迹中发现的石板,上面刻着一幅地图,标注着几处特殊地点,其中一处赫然是京城。
林萱接过石板,手指划过那些熟悉的符号,心中豁然开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冷月的方程式、黑玉佩的秘密、父亲的特殊血脉、玄冥阁的计划,还有她体内的双魂...
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真相:一场关乎两个世界的危机正在逼近。
“我们得尽快回去。”她收起石板,目光坚定,“父亲母亲有危险,整个大周都有危险。”
“可是小姐,沙暴刚过,路途难行啊。”老陈担忧道。
林萱望向东方,眼中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睿智和决断:“那就闯出一条路。在下次月圆之前,我们必须赶回京城。”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远在京城的李丽忽然心口一悸,手中的黑玉佩微微震动,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西行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而东归的路,将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