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英明神武的、那位曾祖父的光辉形象,并不想在司里面前破坏。
八国联军入侵,铁蹄和炮火蹂躏过这座城市。
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杀人放火金腰带。
搜刮抢掠满船舱。
成箱运回艾兰德城堡的珠宝、文物。
以及和那位庆朝姑娘的相爱、始乱终弃。
以及那带着腹中之子轻生的姑娘。
德西都没有对司里说。
司里继自己之后,仿佛主的指引,也来到了这座都城。
这座曾经遭受过历史苦难的首都。
如今,将是令全世界瞩目的一座城市,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该赎的罪,在德西自己这一代、都赎完了。
以他对华国真心实意的付出。
以他用悲剧结尾的真挚爱情。
以他至今、朴实贫瘠的人生。
德西想让心爱的儿子,毫无心理罪责和道德负担地,来看待这个国家和民族。
来与这位阿碧姑娘相处。
*
司里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看着眼前的阿碧。
她在开心地大快朵颐。
长直的黑发被别在耳后。小舌头被辣得不停“嘶溜……嘶溜”,那红唇沾了辣油,愈发红艳艳的。
阿碧的唇形很美。丰满润泽,还有些微微的“嘟嘟”感。
现在那些红油,就像是抹了艳丽唇膏般的化妆效果,衬托着那乌溜溜的一双眸子。
还有白白嫩嫩,像剥开壳的荔枝般水润的鼻尖。
她被辣得,脸颊已经敷上淡粉色。
她小啜一口冰芒果汁,爽快地“哈”一声。小手给自己的脸蛋扇风,把那火辣躁热的劲儿压下去。
但鼻尖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明眸善睐、红唇皓齿。
极美,又灵动得可爱。
司里本来就已经心动,越这么定睛盯着看,就越有一种,想更亲近她的、不想克制。
一直以来,他很绅士。
他如今有了欲望。但初初萌发,还是想发乎情、止乎礼。
毕竟,这姑娘可是他的。也是佳人。
无论是恩人还是佳人,都不能轻易唐突。
要知道,在他有限的与异性接触史里,既往给他留有印象的女子,虽然数量极少。
但用餐时,有不同的画风。
首先,法国女孩举止优雅,一举一动有高雅艺术的芭蕾感。
比如,对半根法棍细嚼慢咽,配一杯咖啡,能吃一个小时。指节有弹钢琴般的讲究节奏。如艺术品般,只可远观。
接下来,西班牙女孩,热情活泼,好动,像是随时在跳弗拉明戈。交谈起来思维跳跃、说东言西,但有些喋喋不休,很市井凡俗。
司里之前有过奇怪的想法,觉得坐在这女孩对面的,应该是位眼中燃烧熊熊火焰的、斗牛士。不该是冷静如他。
意大利女孩呢。餐桌上食材色彩纷呈,香料汇聚,像是打开了大自然随意泼洒的调色板。那些缤纷多彩的食材,比那个姑娘本人,更好看。他甚至忘了她长什么样。
他眼中的德国女孩呢。比如他的堂妹。餐桌上礼仪保守、刻板、中规中矩、一丝不苟,连用什么杯子倒果汁和葡萄酒,都不会出错。
他对着她们时,每次都正襟危坐,像个有良好礼仪、守着刻板的百年规矩的绅士。
无论对面是哪一位,都保持始终如一的距离感。
而阿碧……
这是让他,特别有食欲的姑娘。
想让他凑近。接近。直至毫无距离。
想与她同杯、同盏、同餐盘碗筷。
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放纵一下。
甩开自从十八岁成年以来,那些衬衣、西服、领带曾经的束缚。
想与她自由自在、牵手、热舞一场迪斯科。
阿碧自在随性,那副可爱的吃相,能让他聚焦在食物的美味本身。
先令他也胃口大开。
不。还能聚焦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他不想做绅士。他想跟着她做一切。
怎么吃辣椒,怎么把饮料杯的细管,吸出很大的声音。怎么技术拙劣地,去吐鱼刺。
他不用顾忌自己应该是什么形象,就像对面的姑娘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像那样就好。
“你们华国的女人,真奇妙!”
司里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正在埋头大吃的阿碧,不由得一愣。
“啊?”
司里看定了她,“你们好象,都有魔力似的。”
他指的是自己的父亲。和他自己,竟然都喜欢上了这里的女孩。
可是阿碧却一头雾水。她在桌案上张着戴手套的掌心,表情很费解地问,“什么魔力?”
“我爸爸喜欢这里,不愿意回去。”
“是啊。”
阿碧可以想象,如果司马德愿意回去,多年前早就回去了。
司里的表情突然兴奋起来。
“我爸爸,为什么宁愿呆在这里呢。因为,他还是太爱毕阿姨了。”
“所以呢?”
阿碧吃完了盘中所有的麻小,小心地摘下手套。小手拈起筷子来,开始吃鱼。
美食在前,她不会错过这有热度的香气。一边吃,一边听他讲。
司里不太习惯嘴里有食物讲话。他索性放下筷子,把话说完。
“你知道吗,在德国现在有很多的单亲家庭,他们都不愿意结婚。
很多人对婚姻的承诺都有恐惧感,甚至小孩子都好几岁了,他们的父母亲都还没有结婚……”
“在华国,这叫同居,这样的恋人,也开始有了。”
阿碧插嘴。“德国法律上,怎么承认这些孩子呢?在华国,他们很没有地位的,生下来也不被法律承认。”
司里又露出那种循循善诱的笑容。
“在德国,是承认的。”
因为大家都讲自由、平等啊,年轻人不想结婚,很少有女人愿意生孩子,德国的移民政策又很严格,这么下去怎么行呢?”
“所以政府的福利很好,为了鼓励生育,增加人口,很多这样的小孩都是由政府出钱抚养。看起来,他们这样的,过得也很不错。”
阿碧认真地听着,很自然地发问。
“那你,也不想结婚吗?”
等到话一出口,才觉失言。
这个问题,太私人化,也太唐突了。
司里没有注意到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听完这句,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蓝眸直白地聚焦在这姑娘脸上。
“本来是不想的。”
他的声音莫名低沉,语气也郑重起来。
“不过现在,突然有些想了。”
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阿碧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能听出来些意味。
这……是。
不不不。少自作多情。
阿碧,你要清醒。
他,这位老板,的确很帅。
很man。很绅士。很英俊,俊美得……
你其实心里是,很……喜欢。
但是,你要清醒。
他是来找爸爸的。他是有钱人。很有钱的人。
只看看他腕上的手表。
昨天司马春酒醉后就念叨,KtV里有暴发户老板说,这个牌子的、这只手表值100万以上。人民币。
想想你的月薪三千。
……你要清醒。
他也许想结婚。也许会找一个喜欢的华国女孩。
但,……不会是你。
阿碧脑海里陡然想起了司马春。
昨晚安慰那个家伙时,司马春那么伤心。
有那样不幸的童年。阿碧很同情。
这兄弟俩,都是她的朋友了。
可是,司马春,显而易见和她的传统、习俗、社会地位更为接近。
比如,他俩的月薪,会差不多。
阿碧不讲门当户对。
但纯真的感情,必然存在于相对平等的地位和环境中。
一个酒吧里弹吉他的帅哥,是阿碧这样的文艺青年、小资风更喜欢的。
阿碧更喜欢司马春的帅。还有一些痞劲儿。或者叫个性。
那个,才是她应该踏踏实实去追逐的,春天。
眼前这位,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