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瞳孔骤然紧缩,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揪住心脏,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怖。
越往内院深入,四周悬挂的灯笼越是密集。
赤红的灯盏层层叠叠布满墙垣,夜风轻拂,整片院落宛如血浪翻涌。
但苏荃心中清楚,这些并非寻常照明之物——它们全是辟邪的镇符!
行至通往后院的廊道前,他忽然驻足。
远处,数名红衣仆役提灯而立,目光警觉,明显是在封锁路径,阻止任何人靠近后院。
苏荃并未贸然闯入,只是静静打量片刻,眸光忽地一闪,随即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不久后,他重新登上先前那座高楼,俯瞰整个府邸。
大半宅院尽收眼底,唯独后院方向被一道高墙遮挡,严丝合缝,不见丝毫内情。
“镇邪……”
他扶着栏杆,凝视着庭院格局与遍布各处的红灯笼。
此前心神未及于此,又因与邹成庭交谈分心,未曾留意异常。
如今细细观察,却发现了从前忽略的玄机。
那些灯笼看似随意悬挂,实则位置极为讲究,似乎暗合某种特定法则。
整座宅第的屋宇、围墙乃至回廊走向,甚至与外侧坟场之间的呼应关系,皆似依循一条隐秘脉络而建。
不少墙体明显是后来加筑,砖石尚新,绝非旧构。
良久,苏荃眼神陡然一震,面色剧变。
“竟是……逆阴阳?八卦封龙?”
“逆阴阳”,乃是一类阵法的统称。
顾名思义,便是颠倒阴阳秩序,借五行错乱、气机逆行之力,强行镇压某种存在。
此法虽非邪术,却被正道列为禁术。
因其霸道至极,对敌不留生路,施术者自身亦须承受巨大反噬,毫无退路可言。
相传“逆阴阳”共有十二式,茅山典籍仅收录其四,其余六式散见于各派秘传,尚有两式早在上古便已失传,杳无踪迹。
苏荃万万不曾想到,邹家竟以整座宅院为基,配合数万张镇邪符箓,借助邙山地势与外界数万阴坟之气,布下了一座“逆阴阳”大阵。
更确切地说,正是茅山所载四式之一——**八卦封龙**。
此阵如其名,专为镇锁龙脉而设!
王朝兴衰系于龙气,一旦国运将尽,龙脉便会移位消散,朝纲崩乱,终致改朝换代。
而“八卦封龙”,则是强行拘住龙脉,延续国祚!
此举比以魂烟续命更为凶险决绝,近乎逆天改命。
传说中,即便是真龙降世,也能在此阵之下被牢牢禁锢。
然而,邹家显然并非为了镇压真正的龙脉——此地并无帝王气运流转。
真正被封锁的核心,正是那深藏于后的内院。
究竟是何物,竟需动用如此禁忌之阵来压制?
苏荃本能地想立刻将此事禀报紫霄师尊。
可手刚抬起一半,又缓缓垂下。
临行前,紫霄曾郑重告诫:踏入邙山之后,不可再与外界互通音讯,否则因果牵连外泄,日后想要彻底了断,便难如登天。
他久久盯着高墙的方向,终于收回视线,一步步走下楼梯。
那后院,恐怕才是邹家一切诡异事件的根源所在。
方才他已察觉,那些蔓延而出的黑色筋络,源头正是来自那片禁地。
这也正是让他最为心悸之处。
他震撼的不仅是那座八卦封龙阵本身,更在于——连这等逆转阴阳的禁忌之术,竟也无法完全镇压住那东西!否则,那些漆黑如墨的脉络,又怎会如活物般爬满邹家整片宅墙?
“邹家……”
苏荃凝望着隐没于夜色中的府邸,心底低语悄然响起:“传承千年的阴阳望族……你们真正图谋的,恐怕一旦揭晓,足以震动九州大地。”
铜镜表面沾染着斑驳血痕。
可那些血迹正一点一点地褪去,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存在缓缓吞食。
茅屋之内早已空无一人。
可镜中影像却未消散,依旧映出小伟的身影。
他嘴角还挂着一丝干涸的暗红血迹,像是一道无声的控诉。
“家主。”
见邹天广从地牢走出,守在一旁的邹天度下意识朝门内瞥了一眼,低声问道:“秋礼……还是不肯进食?”
“不吃也得吃!”
邹天广的声音冷硬如铁,毫无波澜:“哪怕要死,也必须撑过七日后的大婚,等我们借鬼王山完成仪式之后再死!”
“她已答应修习那三卷秘典,以秋礼的天赋,六日足矣掌握精髓。
我们只需准备妥当,迎接大婚与开启鬼王山的祭典便是。”
邹天度默默点头,目光却再次投向地牢深处,神情微动,似有不忍:“若秋礼最终未能成功……您真打算让白月……”
“不过是哄她的说辞罢了。”
望着石门在眼前缓缓闭合,邹天广轻叹一声,“我并非毫无人性。
家族固然至高,但我也有私情。
白月只是个寻常姑娘,虽略有灵根,却远谈不上出众。”
“更何况,她是我的孙女,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她陷入真正的险境。”
“唉……”邹天度长吁一口气,“秋礼自幼由我看着长大,如今却……”
“你心太软了。”
邹天广侧目看他一眼,“这般优柔,将来我又怎能放心将邹家托付于你?”
“天度,我邹家先祖曾有天仙临世,可如今却只落得一个普通阴阳世家之名,你不甘心吗?”
“况且末法将至,天地将倾,届时若无通天之力,任何宗门世家都难逃覆灭。
唯有迎回我邹家天仙老祖,方能逆天改命!”
“天仙……”
邹天度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家主,此事真的万无一失?”
“自然。”
邹天广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癫狂的炽热,“我族老祖因故沉沦黄泉,至今千年不醒。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借鬼王山之力,撕开阴间裂口,潜入幽冥,将老祖真身接引归来!”
“老祖乃天仙之体,纵隔千年,黄泉浊水亦无法侵蚀其躯。”
“而进入地府的关键,就在秋礼身上。
只要她在大婚之时顺承命格,我们便握有打开通道的凭证!”
“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儿女情长?为了整个邹家的未来,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只是后院那边……”邹天度眉头紧锁,语气沉重:“那座八卦封龙阵已维持百年,如今灵力衰竭,几近崩解。
它的‘血’,已经开始向外渗透了。”
“而且,随着鬼王山开启之日逼近,它也会越来越躁动。”
邹天广神色一沉,片刻后才缓缓道:“无妨。
只要大婚顺利完成,封印便可重续。
还有六日……这几日我会亲自盯着,封龙阵决不能出岔子。”
见邹天度仍面露忧色,邹天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略作安抚,随后转身朝主宅走去:“那几位客人,可有异动?”
“没有。”
邹天度略作思忖,终是开口:“草芦一直待在客房,未曾露面。
倒是那位茅山来的真传弟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真传?”
邹天广冷笑一声,“若是紫霄亲至,我尚需忌惮三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何足挂齿?”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既出身仙门,随身或许携有秘宝或杀招,务必盯紧些。”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