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的空气,在米勒娃·麦格那声近乎尖叫的“马尔福先生?!”之后,彻底凝固了。画像里的历任校长们纷纷停止了假寐或沉思,饶有兴致地探过头来,仿佛在观看一场难得的、活生生的戏剧。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裹着邓布利多的深蓝色旅行斗篷,铂金色长发凌乱,脸色苍白如吸血鬼刚做完日光浴,却依旧硬撑着扯出一个马尔福式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疲惫的假笑。
“晚上好,麦格教授。”他的声音干涩,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关于我‘病逝’的消息……恐怕被严重夸大了。”他刻意忽略了“伏地魔”这个名字,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麦格教授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得像刚磨过的格兰芬多宝剑。她看看阿布拉克萨斯,又看看一脸“今天天气真不错”表情的邓布利多,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阿不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是某种……某种极其拙劣的复方汤剂玩笑——”
“我向你保证,米勒娃,这绝非玩笑。”邓布利多温和地打断她,蓝眼睛在半月形眼镜后闪烁着,“这位……嗯,客人,带来了一些关于我们当前困境的,非常规的,或许也是至关重要的信息。而且,他目前急需一件……嗯……更符合场合的衣物。”
麦格的目光再次落到阿布拉克萨斯身上那件显然不属于他的、过分宽大的斗篷上,以及斗篷下隐约露出的、一截光滑的小腿和……梅林的胡子!那下面难道只有一件睡袍?!她的脸颊微微抽动,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多年培养的霍格沃茨副校长责任感压倒了个人的震惊与疑虑。
“我这就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她生硬地说,转身时袍角翻飞,带着一股“我需要立刻去给一群炸尾螺喂镇定剂”的气势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阿布拉克萨斯就卸下了那点强撑的从容,几乎是瘫坐回扶手椅里,长长地、带着颤音地舒了口气。“梅林最花哨的领结……我敢说麦格教授看我的眼神,就像我刚刚提议给格兰芬多塔楼全都换上粉红色蕾丝窗帘。”
“米勒娃只是比较……注重实际。”邓布利多递给他一杯新的蜂蜜茶,语气依旧轻松,“而且,你必须承认,一个被官方宣布死亡的法律司司长,穿着疑似睡衣的服装,深夜从我的壁炉里滚出来,这画面确实需要一点……消化时间。”
阿布拉克萨斯哼了一声,接过茶杯,温热瓷杯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指尖稍微回暖。“消化时间?我希望她别把我当成需要被塞回棺材里的阴尸就好。”他抿了口茶,甜腻的味道让他皱起眉,但还是顺从地咽了下去,他现在需要任何形式的热量。“说正事,邓布利多。我没时间欣赏你的校长们画像们那丰富多彩的表情。那个方法,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福克斯的栖枝旁,轻轻抚摸着凤凰温暖的羽毛,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某个遥远而黑暗的地方。“补全一个被黑魔法撕裂的灵魂……”他喃喃道,“这触及了魔法最本源、也是最危险的领域。即使在我的……漫长生涯中,这也属于禁忌中的禁忌。你提到的‘龙皮笔记’,以及其中记载的,利用平行世界同源灵魂共鸣来修复本源裂痕的理论,非常……大胆。”
“大胆总比坐着等死强。”阿布拉克萨斯尖锐地指出,“也比让那个红眼疯子继续把他的疯病传染给整个魔法界强。在我的世界,汤姆至少还能听得进几句人话。”
“ ‘听得进几句人话’……”邓布利多重复着,嘴角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很有趣的描述。那么,告诉我,另一个世界的阿布拉克萨斯,为了让他‘听得进人话’,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阿布拉克萨斯的心脏猛地一缩。老蜜蜂总是能一针见血。他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掩饰着瞬间的情绪波动。“那是我需要操心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不能提供那个‘弥补伤害’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茫然的声音,仿佛从他灵魂深处响起,或者说,是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那里传来。
「他以前……也会这样和人针锋相对……」
阿布拉克萨斯猛地僵住。是阿布!那个选择沉睡的、这个世界的阿布拉克萨斯!他的意识碎片在影响自己!
邓布利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蓝色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你怎么了?”他温和地问。
“……没什么。”阿布拉克萨斯迅速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忽略心底那丝不属于自己的、带着苦涩的怀念。“只是有点……累。”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邓布利多,时间不多了。伏地魔随时可能发现我跑了,到时候别说霍格沃茨,整个英国都可能被他翻过来。我们必须在他发疯之前行动。”
邓布利多沉默了片刻,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重量。“方法……确实有一个。古老,危险,并且需要极高的魔法造诣和……牺牲精神。它源于古代妖精的一种秘术,用于修复受损严重的魔法器物核心,后来被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巫师,改良应用于灵魂领域。”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小册子,纸张泛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这里面记载了一种‘灵魂织补术’的变体。它不能无中生有,但可以作为‘胶水’和‘引导’,在你利用平行世界共鸣牵引灵魂碎片回归时,稳定本源灵魂的状态,减少撕裂和排斥反应。但是……”
他转过身,目光凝重地看着阿布拉克萨斯:“施术者,也就是你,需要承受极大的精神压力和魔力反噬。这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不仅无法修复汤姆的灵魂,你自己的灵魂也可能受到永久性的创伤。而且,这需要你们之间存在着极其强大的、正向的情感链接作为‘缓冲’。”
阿布拉克萨斯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些。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正向的情感链接?比如我恨不得掐死他,但又不能没有他那种?”
邓布利多没有被他的玩笑带偏,语气依旧严肃:“阿布拉克萨斯,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抉择。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为了……汤姆·里德尔?”
“我不是为了他。”阿布拉克萨斯站起身,斗篷从他肩上滑落,露出下面那件可笑的墨绿色短睡袍,但他此刻站得笔直,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能回到我的世界,继续做我的马尔福司长,而不是留在这个鬼地方,当个穿着睡袍的、被宣告死亡的幽灵。汤姆·里德尔……他只是我回家的钥匙。”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马尔福式的自私和冷酷。但邓布利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更深的东西——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以及被精心掩藏的、更深沉的情感。
「骗子……」 心底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你和我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阿布拉克萨斯没有理会。
“把方法给我,邓布利多。”他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然后,我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
与此同时,远在阿尔巴尼亚森林深处的伏地魔,正站在一棵扭曲、散发着不祥黑光的古树前。他刚刚提取了所需的树汁,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有了这个,他的魂器将更加坚不可摧。
然而,就在他准备启动门钥匙返回庄园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心悸毫无预兆地袭来。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空洞感,仿佛他身体里某个重要的部分,突然消失了。
他猛地按住胸口,猩红的眼眸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
“阿布……”他嘶哑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迅速燃起的暴怒。
下一刻,他猛地捏碎了手中的门钥匙控制器,任由空间扭曲的力量将他吞噬。
他必须立刻回去!他的阿布,出事了!
……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里,阿布拉克萨斯看着邓布利多施展极其复杂的魔法,将那本关键的小册子内容拓印进他的脑海。信息流如同冰锥,刺入他的意识,带来一阵阵晕眩和刺痛。
他强忍着不适,拿出了那本完整的龙皮笔记。他的手指抚过那记载着“回归方法与仪式代价”的关键两页,眼神没有任何犹豫。
“现在,”他对邓布利多说,声音因精神的冲击而有些虚弱,却异常清晰,“帮我撕掉这两页。然后,用你最擅长的时间魔法,把这本笔记……撒出去。撒到各个可能的时间节点去。”
邓布利多动作顿住了,他看向阿布拉克萨斯,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的怜悯。“你要……消除自己的记忆?关于代价的部分?”
“不是消除,是‘从未知道过’。”阿布拉克萨斯纠正道,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太了解我自己了,邓布利多。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骨子里都是个精于算计、权衡利弊的混蛋。如果我知道为了补全他的灵魂,我需要付出可能灵魂受损的代价……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火坑。”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我需要万无一失。我需要‘我’——每一个可能发现这本笔记的‘我’——都只能看到希望,看不到代价。让他们去探索,去尝试,为了他们那个世界的汤姆,前赴后继地跳进这个陷阱……直到成功为止。”
「疯狂……你比他还疯狂……」 心底的阿布低声说,但那声音里,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一丝……被震撼的悸动。
邓布利多沉默了许久,最终,他缓缓举起魔杖。“这是一个沉重的决定,我的孩子。为了爱,将自己也变成计划的一部分,变成……一个诱饵。”
“爱?”阿布拉克萨斯嗤笑一声,但那笑声显得有些空洞,“别用那么廉价的词,邓布利多。这只是……一场马尔福式的投资。高风险,但潜在的回报,值得我押上一切。”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邓布利多的魔法笼罩了那本龙皮笔记,也笼罩了他自己关于那两页内容的记忆。撕裂的痛楚从灵魂深处传来,比刚才接受“灵魂织补术”时更加剧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看着手中那本似乎毫无变化的龙皮笔记,眼神里只剩下对“方法”的专注,以及对“回家”的渴望。
关于风险,关于代价……一片空白。
“好了,”他声音沙哑地说,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怎么说服‘另一位房客’配合演出吧。我想,是时候和我这位……忧郁的舍友,好好谈谈心了。”
他看向办公室墙壁上那面光洁的银镜,仿佛能透过镜面,看到那个蜷缩在灵魂深处、不愿醒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