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个没事人似的,靠在椅子上,手指头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那张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也瞧不出他到底偏向谁。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薇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心脏怦怦直跳。
王萌则低着头,手指头下意识地抠着策划案的纸边。
过了足有半分钟,陈默那不紧不慢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都挺好。”
就这仨字,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挺好?这叫什么评价?和稀泥也不是这么和的啊。
陈默没理会众人那诧异的眼神,他先是拿起林薇那份写着“圣诞噩梦”的策划案,掂了掂。
“林薇,你这个,够狠,够野。”他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又不像,“把那帮人扔废弃学校里吓个半死,我一想那画面,就觉得带劲。”
林薇眼睛一亮,腰杆下意识地挺直了。
陈默又放下她的案子,拿起了王萌那份。
“王萌,你这个,也挺有意思。”他翻了两页,“不玩虚的,直接往心里头扎。让他们猜来猜去,互相算计,最后为了吃口火锅,还得装得跟亲兄弟似的。这人心呐,有时候比鬼可怕多了。”
王萌也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所以呢?导儿,你到底选哪个啊?”张鹏忍不住了,急吼吼地问。
陈默把两份策划案往桌子中间一推,身子往后一仰,翘起了二郎腿。
他看向林薇,那眼神跟x光似的,看得林薇心里直发毛。
“你那个方案,刘洋和王萌说的问题,都在点子上。”陈默的语气很平淡,“第一,安全。大半夜的,黑灯瞎火,那帮明星,哪个不是金枝玉叶的?崴个脚都得叫唤半天,真要是在追跑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去,磕破了头,你负责还是我负责?咱们这节目,还想不想要了?”
林薇的脸白了一下,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陈默下一个问题给堵了回去。
“第二,场地。你张嘴就来个废弃学校,你知道这玩意儿多难找吗?不是闹鬼的凶宅,就是产权不清的烂尾楼。咱们是电视台,正规军,进去拍东西得跟多少部门打招呼、盖多少公章?等你把这套流程跑下来,圣诞节都过去俩月了!”
“还有你那个最大的反转,‘全员皆鬼’。”陈默敲了敲桌子,“点子是不错,可万一那帮蠢货找不到线索呢?就陈贺那智商,你指望他能看懂一本逻辑复杂的日记?他能看懂菜单就不错了!这个最大的包袱一旦没响,你这期节目,后半段直接垮掉,拿什么撑?”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林薇那股子女王气场,瞬间就泄了。她站在那儿,脸一阵红一阵白,跟调色盘似的。
张鹏那帮人也蔫了,刚才还觉得这方案刺激,现在一想,处处都是坑,根本没法落地。
刘洋在旁边暗自点头,心想还是导演清醒,这方案风险太大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薇的方案要被枪毙的时候,陈默话锋一转。
“但是,”他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给勾了回来,“马上就圣诞节了,不搞点应景的,观众不得在网上骂咱们江郎才尽?天天撕名牌,他们不腻,我都腻了。”
他指了指林薇那份策划案,一字一句地说道:“第十一期,就它了,圣诞恐怖特辑!”
“啊?”
整个会议室的人,包括林薇自己,全都傻眼了。
刚才还把这方案贬得一文不值,怎么一转眼就定了?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导……导演,”刘洋都结巴了,“可您刚才说的那些问题……”
“问题?”陈默瞥了他一眼,“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摆着好看吗?”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那股子说一不二的劲儿又上来了。
“场地!谁说非得找真的废弃学校了?咱们自己搭!就在京城郊区,找个影视基地,租个最大的棚!我不管你用什么材料,石膏板也好,旧木头也好,给我搭一个阴森森的校园出来!灯光、音效、道具,全都给我往恐怖片的路子上整!要的就是那股子味儿!”
刘洋张了张嘴:“导演,那预算……”
“预算?”陈默乐了,“咱们节目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广告部那帮人,就差抱着钱住咱们办公室了!”
刘洋被他这股子匪气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再说安全!”陈默又伸出两根手指,“录制前一周,让跑男团那八个人的经纪人,把他们最新的体检报告给我交上来!心脏有毛病、血压不稳、有哮喘史的,一个都不能漏!谁的身体不合适,这期就别参加了,直接换人!”
“还有,提前跟他们打招呼。”陈默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别说得太明白,就发个通知,说下期录制是大型室内沉浸式体验游戏,参考鬼屋。让他们自己掂量,胆子小的,可以提前跟家里人把银行卡密码交代一下。”
“噗——”
会议室里好几个人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这话说的,哪是通知,分明就是威胁。
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问题,陈默又走回桌边,拿起了王萌那份策划案。
王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自己的方案要被彻底打入冷宫了。
陈默把策划案递还给她,语气缓和了些。
“王萌,你这个方案,也别扔了。”
“这期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陈默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默契这东西,玩好了,比鬼故事还考验人性。你把它再琢磨琢磨,把细节做得更狠一点,惩罚再加码一点,存着。”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窗外:“等那帮孙子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大腕儿了,飘了,我就拿你这个方案,好好治治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团队’。”
王萌愣愣地接过自己的策划案,心里头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的激动。
“行了!”陈默一拍桌子,结束了这场讨论,“就这么定了!林薇,你跟刘洋、张鹏留下!其他人,散会!该干嘛干嘛去!”
他雷厉风行地做完决定,把办公室里的人轰走了一大半,然后指着剩下的三个人。
“来,咱们现在就把‘圣诞恐怖’的执行细则,一条一条地给我捋出来!今晚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能直接发给各部门执行的第一版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