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张鹏那帮小子,捧着林薇那份“圣诞噩梦”,看得是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个废弃学校实地考察一番。
而刘洋那几个老成持重的,则把王萌的策划案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点头,脸上写满了“稳妥”。
陈默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跟个没事人似的。他等屋里这股子泾渭分明的气氛发酵得差不多了,才抬了抬眼皮。
“行了,都看完了吧?”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辩论开始。林薇,你先来,给你三分钟,找出王萌方案里的问题。”
“好嘞!”
林薇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抱着胳膊,走到王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份策划案。
“王萌,姐不是针对你,”她开口就带着一股子火药味,“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这方案,看点在哪儿?让八个明星,对着两件破t恤,猜来猜去?猜对了,哦耶,我们真有默契。猜错了,唉,再来一次。这跟我们在家玩抛硬币有啥区别?”
她顿了顿,语速更快了:“还有那个心有灵犀,苹果和梨?鲅鱼和海参?观众是来看他们选水果的吗?万一他们运气不好,或者就是脑子不对付,卡在这儿一个小时,怎么办?一个小时,就看他们八个人轮流进小黑屋,然后导演宣布‘失败’。你信不信,电视机前的观众,三分钟就换台了!”
“我们这是综艺节目,不是心理学实验!你这方案,太平了!像一杯白开水,喝着是解渴,但一点味儿都没有!”
林薇说得又快又急,跟个机关枪似的,每一句话都打在王萌方案的软肋上。
张鹏在底下听得直点头,小声跟旁边人嘀咕:“就是,太没劲了,不得劲。”
所有人都看向王萌,想看她怎么接招。
王萌没急,也没慌。她安安静静地等林薇说完了,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薇姐,你说得对,我这方案,确实像白开水。”她声音不大,但很稳,“但白开水,是所有人每天都得喝的。你那个,像烈酒,喝着是刺激,但容易上头,也容易出事。”
她站起身,也走到了投影幕布前,指着林薇方案里那复杂的规则图。
“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这规则,现场八个mc,你觉得有几个人能一遍就听明白?七个鬼,一个Npc,一个冤鬼,鬼还能变成人,人还能变成鬼。咱们的观众,大部分是吃完晚饭,拖家带口坐在电视机前图一乐的。你让他们跟着算这个,不累吗?”
“还有,安全问题。”王萌的语气重了一点,“废弃校园,半夜录制。听着是刺激,可但凡有一个人,在黑暗里跑的时候,崴了脚,摔一跤,磕破了头,这责任谁负?咱们节目停播都是小事,万一真出了医疗事故,台里都得跟着吃挂落。这个风险,你评估过吗?”
林薇被她问得一噎,但立马反驳:“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咱们可以请最好的安全团队,医疗组随时待命!给他们买最高的保险!后期再剪辑,观众看到的只有刺激,不会看到风险!”
“那好,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王萌看着她,“你最大的反转,是‘全员皆鬼’。这个点子很棒,我承认。可这个反转,是需要mc通过找线索来触发的。万一他们笨,没找到呢?或者找到了,没看懂呢?你这个最核心的炸点,一旦哑火,整期节目就垮了。你把宝全押在这一个点上,是不是太赌了?”
王萌一番话说完,会议室里又安静了。
刚才还觉得王萌方案没劲的张鹏,也挠了挠头,不说话了。确实,林薇这个方案,听着是爽,可真要执行起来,处处都是坑。
陈默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嘴角勾了勾,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行,互相挑刺儿结束。”他一摆手,“现在,其他人,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话音刚落,张鹏第一个就把手举了起来,跟上课抢答的小学生似的。
“我!我问王萌姐!”他站起来,一脸的真诚,“萌姐,你那个穿衣服的挑战,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邓抄直接喊一嗓子‘都穿驼色啊,别选错了!’,然后大家两分钟就搞定了。这挑战是不是就废了?也太简单了吧?”
“简单,也是一种结果。”王萌回答道,“如果他们能迅速统一意见,那说明他们这个团队的执行力很强,或者说,邓抄的领导力很强。这本身就是一种值得观察的现象。而且,我们准备了不止一个默契挑战,这个不行,马上上备用方案。比如,让他们八个人同时用筷子夹起一个鹌鹑蛋,只要有一个人掉了,就重来。”
张鹏张了张嘴,没词儿了。
这时候,刘洋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没看王萌,而是看向了林薇。
“小林啊,我就问点实际的。”刘洋的语气很和缓,但问题却很尖锐,“你说找个废弃学校,上哪儿找?这种地方,产权归谁?归教育局还是归地方?咱们进去拍节目,得跟多少个部门打报告,盖多少个公章?这些流程你算过时间吗?来得及吗?”
“退一步说,就算找到了。大半夜的,里头黑灯瞎火,咱们一百多号工作人员,吃的喝的拉的撒的,怎么解决?灯光怎么布?电从哪儿来?你这预算表里,可没写租发电车的钱啊。”
刘洋这一串问题问下来,林薇的脸有点白了。她光想着创意了,这些又脏又累的执行细节,她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我……我们可以搭景!”林薇有点嘴硬地回了一句。
“搭景?”刘洋乐了,“搭一个几层楼的废弃学校?小林啊,你知道那得多少钱吗?咱们一期的制作费,全砸进去都不够。再说了,搭出来的景,那股子阴森破败的味儿,跟真的能一样吗?”
林薇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攥着拳头,站在那儿,脸一阵红一阵白。
会议室里,两派人马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陈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