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族借北地悍卒杀人事件掀起的舆论风暴,来势汹汹,试图将初颜公主彻底钉在“暴戾”、“破坏文治”的耻辱柱上。然而,他们低估了初颜的准备,也低估了她手中掌握的力量。
就在沈老翰林等人的联名奏章抵达京城,在朝堂引发新一轮攻讦的同时,几份看似不起眼、却分量极重的文书,也通过不同的渠道,悄然呈递到了都察院几位素以刚直、甚至有些迂腐着称的御史案头,以及……皇帝萧景琰的御书房。
这些文书,并非空泛的弹劾,而是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地点、人物、金额的账册副本,以及一些摁着血手印的状纸和证词。
账册清晰地记录了近年来,以沈家为首的江南几大士族,如何利用漕运特权,夹带私货,偷漏税款;如何与盐商勾结,倒卖盐引,牟取暴利;如何在灾年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致使饿殍遍野;更如何利用宗族势力,巧取豪夺,兼并土地,逼得无数农户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那些状纸和证词,则来自侥幸未死的苦主。有女儿被强抢入府、不堪受辱投井自尽的老农;有田产被夺、反被诬陷下狱的佃户;有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被漕帮沉江的商人遗孀……一桩桩,一件件,血泪斑斑,触目惊心!
与这些铁证一同送达的,还有北地靠山屯、平陆郡等地,红焰薯丰收在望、百姓喜笑颜开的图册和报告。那堆积如山的紫红色薯块,与江南状纸上描述的易子而食的惨状,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这些证据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那几位接到证据的御史,起初还将信将疑,但仔细核对之下,发现其中细节详尽,脉络清晰,绝非凭空捏造。他们或许迂腐,或许被江南士林的“清流”形象所迷惑,但基本的良知和御史的职责尚在。面对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他们震惊了,愤怒了!
“国之蛀虫!民之巨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的状纸狠狠拍在案上,“枉我等平日还以‘清流’目之!简直……简直是衣冠禽兽!”
“必须即刻上奏陛下!严惩这些祸国殃民之辈!”
几乎在同一时间,皇帝萧景琰的御书房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萧景琰看着那些账册和状纸,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一直知道江南士族尾大不掉,却没想到其腐败、其狠毒,竟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相比之下,北地悍卒诛杀几个行凶的地痞流氓,简直不值一提!
“好一个诗礼传家!好一个江南文脉!”萧景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中杀机毕露,“朕的江山,就是被这些蛀虫,啃食得千疮百孔!”
而民间,公主府主导的舆论反击也全面展开。说书先生不再讲风花雪月,而是拍响惊堂木,声情并茂地讲述江南士族如何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的真实案例;戏台上演的不再是才子佳人,而是北地农民如何依靠红焰薯摆脱饥饿、过上好日子的故事;那些印着对比鲜明的画册和传单,更是如同雪花般飘入市井乡间。
“原来那些老爷们,嘴上仁义道德,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
“怪不得他们拼命反对红焰薯,是怕咱们吃饱了饭,不再受他们盘剥啊!”
“公主殿下才是真心为咱们老百姓的好官!”
民心,这看似柔弱的力量,一旦被真相点燃,便能爆发出改天换地的能量。江南士族精心营造的“清流”、“文脉”光环,在铁一般的事实和赤裸裸的对比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塌。
朝堂上的风向,瞬间逆转。
之前那些附和的官员,此刻纷纷噤声,甚至有人开始转而弹劾沈家等人。那几位拿到铁证的御史,更是联名上奏,请求皇帝彻查江南士族贪腐案,言辞之激烈,态度之坚决,远超之前弹劾初颜之时。
沈老翰林等人还想挣扎,试图利用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进行辩解和反扑。但皇帝萧景琰已然震怒,岂容他们再混淆视听?
“查!给朕一查到底!”萧景琰在朝会上雷霆震怒,“凡有牵连者,无论品级,无论背景,严惩不贷!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刀快!”
圣旨一下,三司会审,锦衣卫出动,直扑江南!
初颜公主府内,青羽兴奋地禀报着局势的逆转。
“殿下,沈家、崔家等主要涉事士族,已被控制!江南官场迎来大地震,数十名官员落马!各地阻挠红焰薯试种的势力土崩瓦解!周主事来信,江宁、苏州两地试种工作已全面重启,进展顺利!”
初颜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
“殿下,我们……赢了?”青羽小心翼翼地问。
“赢?”初颜轻轻摇头,“这只是拔除了几颗最明显的毒疮而已。江南积弊已久,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一次清洗就能彻底解决的?”
她转过身,目光深邃:“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将红焰薯的根,深深扎进江南的土地,扎进江南百姓的心里。要让这新生的力量,成为瓦解旧秩序、建立新规则的利刃。”
铁证如山,民心所向。经此一役,初颜公主不仅扫清了红焰薯南渡的最大障碍,更在江南士族固若金汤的堡垒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再也无法弥合的口子。
大渊的江南,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而执掌这变革之鞭的,依旧是那位手握薯种、心藏寰宇的初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