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时三十分，同一间会谈室内，气氛比上午更加凝重。
须磨弥吉郎刚在座位上坐定，马卫国便开门见山：“大使先生，关于停火一事，不必再谈，我方绝不可能答应。现在，我要求贵方立刻开启关于战犯审判的谈判。”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果贵方不同意，那么从威海机场起飞的轰炸机，就会在福冈、长崎等地绕一圈。而且我敢保证，这一回飞机上肯定挂满了炸弹。”
日方代表席上一阵骚动，松本忠雄色厉内荏的说道：“马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必须滴，这可是战胜国的保留节目，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须磨弥吉郎强作镇定：“对于停火一事，我方可以不再提出要求。但接下来具体的谈判章程，我希望你我双方能够听一下英国大使的建议。现在英国大使许阁森先生就在济南，我希望……”
“你不用希望了。”马卫国直接打断，“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管你在济南待多长时间，你都没有机会见到这位许阁森先生，更不可能和他上同一张谈判桌。”
松本忠雄忍不住插话：“这是国际外交的惯例……”
“惯例？”马卫国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战败国也有资格谈惯例了？”
他目光扫过日方代表，“还有，我听说你们在向美国人寻求帮助。我奉劝你们，干脆死了这条心。
现在的他们正奉行孤立主义，对美洲以外的事物不感兴趣，这一点连他们的罗斯福总统都改变不了。”
须磨弥吉郎的脸色终于变了：“部长先生，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
“绝？”马卫国拿起桌上的名单，“这上面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无数惨死在日军屠刀下的中国百姓。你们当初举起屠刀时，可曾想过绝字怎么写？”
顾维钧适时接话：“既然贵方已经同意不再提停火事宜，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讨论这份名单了。”
须磨弥吉郎深吸一口气：“名单上的人员，是否可以分期前来？毕竟其中不少人身居要职……”
“不行。”马卫国的回答斩钉截铁，“一个月内，所有人必须到齐。少一个，我们的轰炸机就多去日本本土转一圈。”
松本忠雄激动地站起来：“这分明是要颠覆我国政府！”
“说得对。”马卫国居然点了点头，“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战败国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会谈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须磨弥吉郎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颤抖着手拿起茶杯，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他感觉自己是二十世纪最悲催的外交官，割地赔款、丧师辱国算什么，不过只是身背一些负面声誉罢了。
这一方面，他的同行李中堂，可以给他做一个很好的表率。不平等条约签了那么多，照样能够善始善终。
还给子孙后代留下了那么多的财产，获得了宰相合肥天下瘦的“美名”！
但他这份条约绝对是相当的不同凡响，关键就在于只要他签字，就等于把国内所有的高层得罪了一遍。
“这样吧，”顾维钧打破沉默，“贵方可以先就名单上前三十人做出答复。至于后续人员，我们可以酌情考虑适当延长期限。”
这看似让步的提议，实则将日方代表逼到了墙角。
同意，就意味着接受了战犯审判的原则；不同意，就要面对更严重的后果。
须磨弥吉郎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开口：“请……请容我们内部商议。”
马卫国站起身：“可以，不过我要提醒诸位，前线的炮火不会等你们商议出结果。”
说完，他率先走出会谈室，顾维钧紧随其后。留下日方代表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绝望与不甘。
走廊上，顾维钧轻声问道：“老马，这样施压会不会太过？”
马卫国停下脚步，望向窗外：“少川，对待野兽，就要用猎枪。仁慈，只会让它们更加猖狂。”
顾维钧询问道：“那你说他们会同意吗？”
马卫国轻蔑地说：“哪有那么简单，权贵这种玩意儿，经受过的毒打还是太少了，他们通常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再说了，人都是有侥幸心的，他们肯定会想，万一多谈一段时间，就成功的把自己从名单上踢除了呢？
这简直是做梦，我们家周司令最讲公平了，他常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出国留学这种事情，肯定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上。”
顾维钧莞尔一笑，这出国留学的说法就很灵性，“那英国大使那边该怎么处理，人家可还等着呢？”
马卫国轻描淡写的说：“伦敦方面没有发来正式的外交照会，那就说明人家也没啥重要的事情，就是找我们闲聊一下，这种事情，你去应付一下算了。”
顾维钧一脸无语的说：“不是，老马，你这是把我当新手来糊弄了。人家大老远的跑一趟，就是来找人闲聊的？
这分明是外交施压来了，英国佬不希望日本被过分的削弱，想要介入咱们之间的谈判，这你得拿个主意呀！”
“我的主意就是，给他打发走得了，英国人又不可能进行军事干涉，态度也不算强硬，怂他个蛋蛋。这样，少川，你就代表外交部，向许格森先生表明我国的一贯立场，请他不要干涉东亚的内部事务。”
顾维钧眼睛一眯，他在马卫国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种成熟官僚的油腻他接触的太多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老马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不老实！
立刻回怼道：“你怎么不去？你才是总指挥，我是副的。”
“我确实是对日谈判总指挥，所以我要把精力放在日本人身上，这应付英国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这个人脾气有点暴，我担心会激化矛盾，这和欧洲人打交道，还是你比较有经验。”
顾维钧被气笑了，一把拍在马卫国的肩膀上，“好你个老马，好干的活，你自己来干，耍威风是不是很过瘾？现在碰上棘手的活了，就都推给我了，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哦，好像是有点过分，那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了，不好意思，还是得你去，因为我官比你大，我说了算。”
“……”顾维钧彻底无语了，这新政府都是帮什么人啊，甩锅也能打直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