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沟的清晨还浸在霜气里，村口的老槐树落了满枝黄叶，风一吹，像撒了一地碎金。周晓芸背着塞得鼓鼓的帆布包，怀里紧紧抱着那摞复习资料，站在三轮车旁，眼圈红红的。
许青山把最后一兜用粗布包好的红薯干递到她手里，布兜上还留着灶火的余温：“路上饿了吃，城里的东西不一定合你胃口。”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村民们都来送了，张婶拉着周晓芸的手，往她兜里塞了把炒花生：“晓芸妹子，放宽心考，咱磨盘沟的娃，肯定能中！”二柱挠着头，嘿嘿笑：“等你回来，我新买的三轮车给你当专车，拉你逛遍咱新扩建的厂房！”
周晓芸点点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望着身后飘着红薯香的粉条厂，望着站在晨光里的许青山，心里像装了块温热的红薯，又甜又涩。
三轮车发动起来，许青山扶着车把，说：“我送你到县城车站。”
路上的风有些凉，周晓芸裹紧了外套，看着路边的红薯地往后退，地里的红薯叶已经枯了，却藏着来年的希望。她侧头看许青山，他专注地扶着车把，额角的碎发被风吹起，侧脸的轮廓在晨光里格外清晰。这些日子，他为了厂子的扩建，为了帮她凑复习资料，熬了多少夜，她都看在眼里。
“许叔，厂里的事……”周晓芸轻声开口。
“放心吧。”许青山打断她，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又坚定，“我和老周他们已经规划好了，年后就扩建厂房，再添两台新设备，还要建个冷库，以后粉条能存更久，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县城车站到了，许青山把车停稳，帮她取下帆布包。往来的人很多，脚步声、吆喝声混在一起，却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格外清晰。
周晓芸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尖泛白，她抬头望着许青山，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许叔，我一定好好考，等我回来……”
许青山伸手，轻轻替她擦去脸颊的泪水，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稳稳落在她心里：“等你回来，磨盘沟会变个样子。”
这句话里，有对未来的规划，有对她的期许，还有藏在眼底的，未说出口的温柔。
汽车鸣笛的声音传来，催促着乘客上车。周晓芸咬了咬唇，转身踏上汽车，走到车窗边，用力朝许青山挥手。
许青山站在原地，也朝她挥手，身影在人群里，却格外醒目。汽车缓缓开动，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路边的树木挡住，再也看不见。
周晓芸趴在车窗上，眼泪又涌了上来。她紧紧攥着那兜红薯干，仿佛攥着许青山的承诺，攥着磨盘沟的温度。她知道，这不是离别，而是一场约定——等她带着知识回来，许青山会给她一个更繁盛的磨盘沟，而她，会和他一起，把那红标签的粉条，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可许青山那句“等你回来，磨盘沟会变个样子”，却在耳边反复回响，像一粒种子，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带着暖暖的希望，一路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