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林辰的手机亮了一下。物业群里的照片还留在屏幕上,那辆黑色商务车停在b区角落,车头朝出口,像是随时准备离开。他没转发,也没回复,只把图片另存到加密文件夹,命名“车库记录04.17”。
他合上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脑子里过了一遍明天要用的流程图、发言稿、展板顺序。每一个环节都核对过三遍,备份存在三个地方。他知道,今天不能出错。
六点整,天刚蒙蒙亮,林辰推开区政府会议中心的大门。冷气扑面而来,大厅里已经有人在走动。音响设备正在调试,但话筒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夹着电流杂音。
刘伟迎上来,手里抱着一叠展板样张。“林主任,技术员说主控台系统卡住了,重启两次都没用。”
林辰点头,从包里抽出U盘。“先用备用音频线接笔记本,放预录好的开场视频撑十分钟。你去后台找信息中心的小李,告诉他密码是民生2024。”
刘伟跑开后,陈雪快步从展厅出来,眉头皱着。“展板第三块,政策引用写的是2021年,实际应该是2023年修订版。印刷厂刚送来的,现在改还来得及。”
林辰停下脚步。“第几条?”
“第七条第二款,关于社区服务主体资格认定。”
“原文是‘依法登记满一年以上的社会组织或企业’,文号民发〔2023〕44号。”林辰说完,掏出笔纸,“你拿去让现场美工替换内容,加个红章注明更正。”
陈雪愣了下。“你记得这么清楚?”
“记住了就能用。”林辰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十二分钟开始签到,所有人按预案就位。”
七点二十分,参会人员陆续入场。王为民副区长第一个到,穿着深色西装,神情沉稳。周伟主任跟在他身后,迅速和林辰碰头。
“媒体席安排好了吗?”周伟问。
“东侧前两排,持证进场。”林辰答,“直播信号十分钟后测试。”
王为民点点头,目光扫过会场。“流程没问题吧?”
“一切按计划推进。”林辰说,“八点半准时启动。”
话音未落,孙老板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他穿着考究的藏青色唐装,笑容满面,径直朝王为民走去。
林辰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拿着签到表。“孙总,麻烦先登记信息,座位按企业类别划分,请跟我来。”
孙老板脚步一顿。“林主任,我和王区长有点事想提前沟通一下。”
“所有合作事项都在九点后的发布环节统一说明。”林辰语气平稳,“您放心,只要符合条件,机会对 everyone 都一样。”
他说完,意识到最后一个词不对,马上补了一句:“对每家企业都一样。”
孙老板笑了笑,没再坚持,跟着去了指定区域。
林辰转身走向控制室。刚进门,大屏幕突然跳转画面,显示出一张表格标题写着“合作企业预推荐名单”,下面列着七八家公司,其中两家赫然在审计局通报名单里。
他立刻拍下操作台。“切断当前信号源,切到备用直播流!”
技术人员迅速操作。三秒后,屏幕恢复正常,显示项目LoGo和倒计时。
“谁给的这个文件?”林辰问。
“说是办公室传过来的pdF……”技术员声音发虚。
“以后任何材料必须经我确认才能导入系统。”林辰盯着屏幕,“刚才的画面有没有对外播出?”
“内部测试流,没推送到直播平台。”
林辰拿出手机,拨通陈雪电话。“通知所有工作人员,今天所有资料传递一律当面交接,禁止使用公共邮箱和微信群发送核心文件。”
挂了电话,他走出控制室,直奔主席台。王为民正站在边上,脸色不大好看。
“王区长,刚才的技术异常已处理完毕。”林辰站定,“名单泄露问题我会查清源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仪式顺利进行。”
王为民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按原计划启动,但在发言中明确资质审核标准。”林辰说,“我们不回避问题,反而要借此划清界限。”
王为民沉默两秒,点头。“你说得对。该亮态度的时候,就得亮。”
八点五十五分,全场灯光调暗,背景音乐响起。主持人走上台,简短介绍项目背景后,宣布由项目负责人林辰发表讲话。
林辰整理了下领带,走上主席台。聚光灯打下来,台下一片安静。他看向第一排,王为民坐在中间,陈雪和刘伟站在工作区边缘,紧盯着流程表。
“各位领导,各位企业代表,居民朋友们。”林辰开口,声音清晰稳定,“今天启动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社区服务项目。它要解决的,是千家万户每天都会遇到的小事——心理咨询报名要填三次表,老人助餐申请等半个月,志愿服务记录查不到。”
台下有人点头。
“这些问题看起来不大,却消耗着群众的信任。”他停顿一秒,“所以我们决定改。不是做样子,不是搞运动,而是建立一套可复制、可持续的新机制。”
他侧身示意,身后大屏幕切换成一张清晰的招标流程图。
“从今天起,所有合作企业必须通过公开报名、资质审查、第三方评估三道关卡。我们欢迎所有符合条件的企业参与,但也郑重声明——凡有失信记录者,须经复核合格后方可入围。”
最后一句话落下,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掌声。孙老板坐在角落,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林辰继续说道:“这个项目不为任何人开绿灯,但也不拒任何真心为民的企业于门外。我们会全程留痕,每一笔审批、每一次评审,都接受监督。”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响。
九点十八分,启动仪式进入最后环节。林辰与王为民一同走上台,在《项目启动确认书》上签字。礼花升空,彩带飘落,媒体镜头齐刷刷对准舞台。
签字完成后,林辰没有走下台去和领导握手寒暄。他拿着文件走回工作区,把确认书放进档案袋,递给刘伟。
“马上扫描上传内网,同步发一份给区监察组备案。”
刘伟接过袋子。“林主任,外面记者想采访你。”
“让陈雪去。”林辰说,“她准备得比我充分。”
他说完,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项目进度表。第一项任务栏显示:**供应商征集通道开放(t+0)**。
陈雪走过来,手里拿着话筒。“媒体那边问,如果企业现在提交材料,多久能进入评审流程?”
“官网公示时间为五个工作日。”林辰说,“但我们内部必须三天完成初审。你现在就拟通知,加急处理。”
陈雪点头记下。
这时,周伟走过来。“王区长让你过去一趟,有事交代。”
林辰起身,刚迈出一步,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弹出:
【您有一条新的系统提醒:企业注册端口于9:25开启,当前提交申请数量:7】
他看了一眼,锁屏,快步朝王为民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大厅,落在尚未撤去的展板上。其中一块写着“合作原则”的区域,红色印章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