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街角的梧桐树梢，蛋糕店橱窗里的暖光还没来得及完全熄灭，方英就匆匆拉下了卷闸门。指尖残留着奶油的甜腻，围裙口袋里的钥匙晃得叮当响，身后传来方朵软乎乎的拉扯声，还有方鹏攥着她衣角不肯松开的力道，两个小家伙眼底满是执拗，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同一句话，像两根细针，轻轻扎在方英心上。
“姐姐，我想回家找爸爸。”方朵仰着小脸，睫毛湿漉漉的，声音里裹着委屈，说话时鼻尖还轻轻抽了抽。她攥着方英的袖口，指节都泛了白，小皮鞋在水泥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满是期待又带着不安。
方鹏站在旁边，比妹妹高出小半个头，却也没了往日的调皮，抿着唇不怎么说话，只是眼神紧紧盯着巷口的方向，偶尔看向方英时，眼底的渴望藏都藏不住，嘴里小声附和：“姐姐，我们回去吧，说不定爸爸在家等我们呢。”
方英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发，掌心触到柔软的发丝，心里的酸涩又重了几分。自从把弟弟妹妹接到身边，靠着这家小小的蛋糕店勉强维持生计，她早已习惯了把所有情绪藏在心底，学着扮演起“家长”的角色，可看着弟弟妹妹这般模样，终究狠不下心拒绝。她提前联系了兼职看店的阿姨，反复叮嘱好蛋糕的存放方式和次日开店的注意事项，才牵着方朵和方鹏的手，朝着许久未回的家走去。
路上的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得方朵缩了缩脖子，往方英身边又靠了靠。方英把两个小家伙往自己身侧拉了拉，放慢脚步，尽量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方鹏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会弯腰捡起路边的小石子，攥在手里把玩，可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前方的路，心里满是对爸爸的期盼。方朵则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儿说要给爸爸看自己新学会的儿歌，一会儿又说想念爸爸做的红烧肉，话语里满是童真的期待，听得方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路程不算远，可带着两个孩子，走得不算快。等终于走到熟悉的小区楼下，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暖黄的光顺着台阶一路蔓延上来。方英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和记忆里家里的味道截然不同，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方鹏和方朵原本还雀跃着往前凑，可闻到这陌生的气息，脚步瞬间顿住，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没等方英反应过来，两个小家伙就默契地转身，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轻轻带上了房门，只留下一道窄窄的门缝。
方英跟过去，敲了敲房门，声音放得柔和：“小鹏，小朵，开门，收拾点换洗衣物，别光顾着摆弄玩具了”她知道两个孩子心里记挂爸爸，可也怕他们太过贪玩，忘了收拾东西，语气里带着几分耐心的叮嘱。
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方鹏探出头来，点了点头：“知道了，姐姐。”说完又缩回房间，和方朵一起翻找着衣柜里的衣服。方英站在门口等着，目光扫过客厅，只见客厅里比以前整洁了不少，原本随意摆放的杂物都不见了踪影，地板也擦得锃亮，反射着灯光，显然是有人精心打扫过。
她正疑惑着，转身准备去厨房看看，刚走到客厅中央，就瞥见一个陌生的女人身影在阳台忙碌着，手里拿着抹布，正擦拭着栏杆，动作麻利，身上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方英愣了愣，心里暗自猜测，或许是爸爸找来的保洁阿姨，毕竟家里好久没人打理，确实需要好好清扫一番。
女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向方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方英定了定神，走上前，礼貌地开口问道：“阿姨，请问我爸爸方梁呢？”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也藏着对爸爸的牵挂。
李梅看着眼前的女孩，身形纤细，眉眼间和方梁有几分相似，再想到方梁提起过家里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叫方英，还有一对弟妹，瞬间就明白了眼前三个孩子的身份。她放下手里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着回应：“他出去办点事，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说话时，语气尽量放得亲切，怕吓到孩子们。
方英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爸爸没出事就好。她看着李梅又转身继续忙碌，阳台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动作认真又麻利，忍不住开口道：“阿姨，你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打扫卫生。”话语里满是真诚的体谅，她自己平日里打理蛋糕店，深知做家务的辛苦。
李梅回过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辛苦，收拾收拾住着也舒服。对了，你们吃饭了没？阿姨是开面馆的，做得面老好吃了，要是没吃，阿姨给你们煮碗面尝尝？”她看着方英带着两个孩子，神色疲惫，想着孩子们或许还没吃饭，便热情地提议道，语气里满是善意。
方英连忙摇了摇头，笑着拒绝：“谢谢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们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不饿。”她不想过多麻烦陌生人，哪怕对方是爸爸找来的保洁阿姨，也始终保持着几分客气。
旁边的方朵探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李梅，眨了眨大眼睛，忍不住问道：“阿姨，你开着面馆，应该很忙吧，怎么还来这里做保洁阿姨呀？”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旺盛，想到开面馆需要打理，便疑惑地开口询问。
李梅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她看着三个孩子纯真的眼神，心里纠结着该不该说出实情，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和方梁领了证，迟早要让孩子们知道，便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慢慢开口：“其实……我是……你爸找的……”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道：“老伴。”
“什么？”方英以为自己听错了，瞳孔微微睁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她愣愣地看着李梅，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听到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得她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梅看着方英震惊的模样，心里也泛起了酸涩，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合法夫妻。”她知道孩子们一时之间可能难以接受，可还是如实说了出来，眼神里满是诚恳，希望孩子们能慢慢理解。
方英的心跳得飞快，指尖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强压着心里的慌乱，追问道：“什么时候领的证？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还有难以掩饰的委屈和不解，爸爸领证这么大的事，竟然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一句，这让她心里格外难受。
“上个星期。”李梅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怕刺激到方英，眼神里满是担忧。她看着方英苍白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想上前安慰，却又怕引起孩子们的抵触。
方英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大脑里一片混乱，爸爸的模样、弟弟妹妹的期盼、眼前陌生的李梅，还有那句“我们已经领证了”，无数画面在脑海里交织，让她不知所措。她猛地回过神，转身朝着弟弟妹妹的房间跑去，用力敲了敲房门，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朵，方鹏，赶紧出来，我们走！”
房间里的方朵和方鹏听到姐姐急促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快步跑了出来。方朵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着方英，问道：“怎么了姐姐？这么着急，我们要去哪里呀？”她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心里也泛起了不安，拉着方英的衣角，眼神里满是疑惑。
方英攥紧拳头，强压着心里的情绪，拉起方朵和方鹏的手，就朝着门口走去，语气坚定：“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别待在这里了。”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陌生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后妈，更不想让弟弟妹妹留在这里，心里满是抵触。
“为什么呀姐姐？我们还没见到爸爸呢。”方鹏皱着眉，不肯挪动脚步，眼神里满是不解，他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没见到爸爸，怎么就要走了，心里满是委屈和疑惑。
李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想要阻拦方英，语气急切：“孩子，你听阿姨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爸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别冲动……”她怕方英带着孩子就这样走了，出什么意外，也怕孩子们对自己和方梁产生误会，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
可方英此刻早已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李梅的话，感受到有人阻拦自己，下意识地用力一推。李梅没防备，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后腰撞到了旁边的沙发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半天没能站起身来。
“砰”的一声关门声在门口响起，方梁拎着手里的东西，刚走进家门，就看到李梅摔倒在地上，而方英正拉着方朵和方鹏，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倔强和抵触，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方梁愣住了，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上前，蹲下身想要扶起李梅，语气急切：“小梅，你怎么样？没事吧？摔疼了没有？”说着，伸手轻轻扶着李梅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
李梅靠在方梁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身体，后腰依旧隐隐作痛，可她看着方梁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门口的三个孩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没事，你别担心。”
方英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攥着方朵和方鹏的手，指节都泛了白，眼神死死地盯着方梁，嘴唇抿得紧紧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可眼底的失望和不解，却清晰可见。
方朵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不轻，紧紧攥着方英的手，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方梁，小声喊了一句：“爸爸。”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不安，刚才姐姐的冲动，李梅的摔倒，还有爸爸回来后的凝重气氛，都让她心里满是害怕。
方鹏也愣住了，看着方梁，眼神里满是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推那个阿姨，也不明白爸爸回来后气氛会变得这么奇怪，心里的期待渐渐被不安取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方英却依旧站在原地不肯动，眼神里满是抵触，语气冰冷：“方梁！你简直不是人，我妈妈才离开不到两个月，你就这么着急领证”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方梁看着方英哭了，心里更不是滋味，愧疚感越发强烈。但是听到方英直接叫他的名字，更多是愤怒：“方英，你个不孝女，直接叫你老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