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停了，焦味也散了。我站在高台边缘，手还按在七宝玲珑塔的底座上。塔身不再浮起，但我能感觉到它内部的灵流仍在缓缓运转，像一头警觉的兽，随时准备抬头。
我没有动。
陈队长带人下来的时候，靴子沾着湿泥。他递上来一块土块，颜色比周围深，表面有细密裂纹。“挖了三尺，底下这层土不对劲。不是自然压实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穿过。”
我接过土块，指尖碾了一下。粉末落下时，能闻到一丝残留的灼气，和昨晚那股味道一样。
“把样本送去药堂。”我说，“让他们查有没有夹杂异种灵气。另外，导引管脱落的那段护壳也一并送过去，看是不是材料问题。”
他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再派两个人，沿着东侧山脚往北五里，每隔半里埋一个感应石。今天天黑前必须完成。”
他应声而去。
我低头看了看袖中的应急集结令符。符纸安静地躺着，没有发热，也没有震动。但它存在本身就在提醒我——我们撑不过第二次突袭。如果敌人真来了，靠一次强制唤醒救不了所有人。
天刚亮，主帐已经点起了灯。
谋士三人围坐在案前，面前摊着这几天的巡防记录。他们各自负责一块：阵法推演、情报整理、后勤调度。我不说话，先把昨晚的地底震动时间记下，然后翻出前两日的风向与湿度数据。
“三次异常，都在寅时末到卯时初之间。”负责情报的弟子开口，“风向都是西南偏南，地面湿度接近饱和。”
“灵气波动呢？”我问。
“每次震动前半刻钟，地下灵流会有轻微上涌，幅度不大，容易被当成自然潮汐。”
我盯着记录看了很久。这不是随意试探。他们在找规律，也在适应我们的节奏。
“示弱还能用吗？”另一人犹豫着问，“现在巡逻频率降了，飞梭也不常升空。可对方好像不买账。”
没人回答。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继续装松懈，可能被当成真弱；收紧戒备，又怕打草惊蛇。但我们没得选。真正的危险不是打过来的敌人，是我们在判断上出了错。
我闭眼，默念系统口诀。
【叮！若敌方持续监视七日无动作，是否调整戒备等级？】
题目又来了，但这次不一样。界面上多了三栏选项：一是情报可信度评估，二是资源消耗预警，三是心理博弈倾向分析。
我睁开眼，脑子里闪过红云曾经说过的话：“防人动手，不如防人动念。”
我开口：“不降级，反增暗哨密度；以‘假漏防’诱敌深入，布‘静网捕踪’之局。”
话音落，系统判定通过。
【正确。奖励：静网捕踪图一张（残卷）。】
我取出玉简，将图纸调出。残卷只画了外围布点和信号传导路径，核心陷阱部分是空白。我拿起笔，根据现有哨位和地形走势，补全了三层嵌套侦测环，并标注了每一处伪装节点的位置。
“这里，东谷口南侧的乱石堆。”我指着图上一点，“今晚安排一组人，故意在交接时漏报一次灵气波动。让外面的人觉得，我们有个死角。”
谋士们凑近看图，脸色渐渐变了。
“你是想让他们钻进来？”
“不是想，是要请。”我说，“他们既然爱看，就给他们看点真的。但要看清代价。”
“万一他们不止一人呢？或者背后还有接应？”
“那就更好。”我手指划过图纸另一侧，“第二层网在这里收口。只要踏入三十步内，七宝玲珑塔的虚影就能锁定移动轨迹。第三层是飞梭队的包围路线，限时七息合围。”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负责阵法的那个弟子点头：“可行。只要我们能保证内部通讯不被截断。”
“通讯由我亲自掌控。”我说，“从今天起，所有哨点传信必须用双频加密。明语报平安，暗语传异常。口令每日更换，由我和留守组主官共同设定。”
他们开始记录新规则。
我又拿出另一份空白玉简，开始起草章程。
《三级预警响应章程》。
一级：日常巡查。哨点按时上报，飞梭每日两巡，七宝玲珑塔保持低耗运行。
二级：全员戒备。停止非必要外出，炼器棚转入战备状态，药堂准备疗伤丹与稳神散，各组负责人十二时辰待命。
三级：强制集结。启用应急集结令符，所有人员三息内到位，留守组列阵迎敌，飞梭队执行高空压制。
每一条我都写得极细，包括谁先行动、谁负责联络、信号如何传递。
“不能再靠我一个人下令。”我说，“哪天我不在，你们也得知道该做什么。”
他们听懂了。
“轮值参谋制也从今天开始。”我继续说，“每天抽一名谋士加两名骨干，组成临时指挥组。今晚就开始模拟推演，假设东侧出现大规模地行术入侵，怎么反应。”
有人问：“要是判断错了呢？启动了三级响应，结果只是野兽穿林？”
“误报不罚。”我说，“但漏报重惩。我已经让药堂准备了一批追踪香粉，接下来每次异常区域都要采样留痕。查不出来源，就是失职。”
他们不再有异议。
中午时分，药堂送来检验结果。
土块里含有微量火属性杂质，但不是普通火焰留下，而是某种法术残留。结合湿度变化，可以确定是人为引导地脉热流所致。
“他们在用地火推进。”我说，“速度不会太快，但能避开空中探查。”
我立刻下令，在所有已知路径外围增设五处隐蔽侦测点，全部用碎铁藤做外壳，外表伪装成普通石堆。
下午，赵工匠来找我。
“飞梭最后一段导引环修好了。昨晚加了药堂的新配方润滑膏，灵流稳定，没再出现卡顿。”
“试飞了吗？”
“试了。载两人没问题，续航两个时辰以上。”
“很好。”我说，“今晚开始，飞梭队实行双班制。一组高空巡视，一组地面待命。一旦触发二级警报，立即升空合围。”
他点头离开。
傍晚，我去了了望亭。
值守弟子正在调试新的信号灯。按照新规，今后除了青光常规回报，还要增加短闪组合来传递暗语。比如两短一长代表“可疑接近”，三连闪则是“确认敌踪”。
我看着他操作了一遍，没问题。
“记住，”我说，“你们的眼睛比任何法宝都重要。看到不对，立刻报。别怕打扰别人休息。”
他用力点头。
回到主帐时，天已经黑了。
桌上摆着三样东西：一份誊写完毕的《三级预警响应章程》玉简、一张完整的静网捕踪图、一枚刚刻好的令符模板。
我坐下来，把章程最后一页检查了一遍。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明天一早就要召集所有人宣读，逐条讲解，签字画押。
烛火跳了一下。
我抬手拨了拨灯芯，火光重新稳住。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陈队长。
“东侧五个侦测点都埋好了。感应石全部激活，信号连入主帐。”
“好。”我应了一声，没抬头。
他迟疑了一下：“叶尘，你说他们会来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
过了几秒，我说：“他们已经在了。只是我们还没看见。”
他沉默地退了出去。
我伸手摸了摸七宝玲珑塔的塔身。温度正常，灵力平稳。
我把应急集结令符拿出来，放在章程旁边。
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远处山影漆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