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主帐门口,目光落在西哨岗方向。方才那里闪过一道人影,转瞬即逝。风拂起他的衣角,左耳那点朱砂痣微微一颤。
他转身步入议事厅。厅内已坐了十几人,炭火在盆中噼啪作响,墙上的光影随之晃动。几位执事正低声交谈,见他进来,立刻噤声。
“今日召集诸位,是为商议南岭扩张之事。”云逸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标记,“三日前药王谷的丹药顺利送达,补给线已然稳固。若再不行动,灵脉节点恐被敌人抢先占据。”
话音未落,左侧的老执事便站起身:“你说稳固?昨日粮仓险些失火,传讯阵也出了故障。自家尚且难安,还谈何向外扩张?”
另一人附和道:“没错。前几日冰窖的印章被人篡改,登记簿也有疏漏。人心浮动,扩什么张?”
云逸并未争辩,只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页,轻轻置于案上。“这是过去七日所有物资进出的详细记录。每一批药材、符箓、兵器皆有明细,影枢司已核查三遍,无一遗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理解诸位的担忧。因此提议,成立监察小组,各派推举人选,共同监督调度,确保公开透明。”
灵悦静坐角落,手轻搭在剑柄上。她未出声,只是凝视着那叠纸页——几处字迹格外深重,似曾反复修改。
墨玄倚在门边,一身红衣格外醒目。他饮了一口葫芦中的液体,冷笑道:“若非要等到万事俱备才谈团结,这联盟早该散了。”
“你少插嘴!”一名中年执事拍案而起,“你不过是个炼丹之人,懂什么战略?”
墨玄晃了晃葫芦,眸光微寒:“我不懂战略,却知道等敌兵压境才思防守,为时已晚。”
厅内骤然寂静,气氛紧绷。
云逸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我明白大家的顾虑。扩张并非冒进,而是为了掌握先机。修仙界诸多势力虎视眈眈,我们退一步,他们便进一步。”
有人发问:“可若资源接续不上呢?”
“储备足以支撑三个月。”云逸指向沙盘,“南岭三处据点已探明,一旦拿下,灵气产量可翻倍。而且——”他目光扫过几位反对者,“我愿暂停其他非紧急项目,优先保障前线供给。”
灵悦此时开口:“凝心丹尚余八百瓶,足够伤员两月之用。若有需要,我可率队外出采药。”
无人应答。
一位白须长老缓缓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我们不能拿整个联盟冒险。前番刚揪出一名奸细,难保如今没有内患?此刻贸然出击,若被人断了后路……”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守卫冲入,单膝跪地:“西哨岗急报!三名黑衣人突破防线,焚毁临时粮囤后逃离。现场留有焦痕与半截断刃。”
厅内顿时哗然。
“你看吧!我就说会出事!”老执事猛然起身,“这不就是扩张招来的祸端?”
“闭嘴。”云逸声音不高,却令全场肃静。他走向守卫,沉声问道:“伤亡如何?”
“无人阵亡,两名巡逻弟子受轻伤,已送药庐救治。”
云逸点头,立即下令影枢司:“封锁消息,严禁外泄。派两队精锐前往西哨岗换防,原值守队伍全部隔离审查。”
继而环视众人:“此次袭击,我早已料到。”
满座震惊。
“敌人惧怕我们壮大,故先出手搅局。他们不敢正面交锋,只能行此下作之举。正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
“你这是强词夺理!”中年执事怒喝,“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还说无事?莫不是想借此揽权?”
云逸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如水。“若你认为我处置不当,此刻便可提请罢免。但在决议之前,请勿以质疑动摇军心。”
那人张了张嘴,终未再言。
会议最终不了了之。有人愤然离席,有人低头不语,亦有人临走时狠狠瞪了云逸一眼。
灵悦走近他身旁,声音极轻:“你脸色不好,回去歇一会儿吧。”
“还不能歇。”云逸摇头,“他们不信我的话,也不信这个计划。但我不能停。”
墨玄踱步而来,将葫芦递出:“喝一口?提神。”
云逸摆手谢绝。“我在想,为何每次出事都在边缘之地?资源殿、粮仓、传讯阵、西哨岗……看似分散,实则都位于主峰外围一圈。”
墨玄眯起眼:“你是说,有人在画圈?”
“不止画圈。”云逸执笔,在纸上连起六个点,勾勒成三角,“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也在寻找最薄弱的环节。”
灵悦皱眉:“你是说,接下来可能多点齐攻?”
“有可能。”云逸放下笔,“但眼下更大的问题在于——内部无人信我。”
墨玄冷笑:“有些人宁可原地踏步,也不愿承担半分风险。真是可笑。”
三人默然良久。
云逸缓步走向主帐深处,伫立沙盘前,久久凝望南岭方向。最终,他在纸上写下四字:先安内,再攘外。
墨玄靠在柱旁,手指轻叩腰间匕首柄。灵悦立于门畔,望着天色渐暗。
云逸未曾回头,低声道:“传令兵。”
一道黑影悄然现身。
“加强主峰守卫,传讯链每半个时辰校准一次。另外——”他略一顿,“查清今日会上,谁提前离席,谁中途传递过纸条。”
黑衣人领命而去。
帐中唯余三人。
灵悦忽道:“瓶底那个‘幽’字,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云逸颔首:“如今知道了,便不再是秘密。”
墨玄忽然一笑:“有意思。一边会上吵得不可开交,一边外面纵火放肆。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云逸望着沙盘上的山川走势,指节缓缓收紧。
帐外传来换岗的钟声,一声,又一声。
主帐帘幕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巡逻弟子的身影。步伐整齐划一,唯有一人腰间令牌挂反了,随着行走轻轻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