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至承德,直线距离虽不过三百公里,但层峦叠嶂的燕山山脉构成了天然的屏障。在清廷的预想中,这支携带重装备的“洋鬼子”军队,即便不被沿途的“神拳”拖垮,也必然会被这崎岖山路拖慢步伐,消耗殆尽最后的锐气与补给。
然而,他们低估了对手,尤其是低估了拿破仑三世身边那些从欧洲战火中淬炼出来的老将军们。对于这些曾跟随皇帝(拿破仑一世)翻越过高耸入云的阿尔卑斯山、在意大利复杂地形中穿插迂回的职业军官而言,燕山的险峻固然存在,却远未到无法克服的地步。他们以惊人的效率组织行军:工兵部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侦察骑兵前出警戒,精准规避可能的险地;严格的行军纪律确保了队伍在复杂地形中依然保持整体性。
更关键的是,拿破仑三世采纳了随军中国通译的建议,利用手中尚存的一些银元、甚至是武力胁迫,临时雇佣了数万被清廷遗弃在此地、或因种种原因未能及时撤离的本地农夫。这些熟悉地形的农夫被驱策着充当民夫和向导,极大地加快了行军速度,也分担了士兵的负重。
结果令人震惊。仅仅五天!这支由三万多远征军和数万民夫组成的庞大队伍,如同一条穿越山林的巨蟒,竟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热河地界,兵锋直指承德避暑山庄!速度之快,完全打碎了清廷依靠地利拖延、消耗敌军的幻想。
消息传来,避暑山庄内的道光皇帝如坠冰窟。他原本以为,放弃了北京,扔下一座空城,足以让这些贪婪的西洋人满足于劫掠而止步,或者至少能为他调动南方兵力、重整旗鼓赢得时间。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的目标如此明确而执着,竟能如此迅速地穿越天险,直扑他的行在。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道光面色惨白,喃喃自语,脑海中回荡起他的第六子奕欣之前急切的进言。奕欣曾力主,将财富尤其是将北京库藏的部分金银抛出,以饵敌兵,使其内部分赃不均,迟滞其行动,甚至诱使其争抢起来,而非全部打包带到热河来。然而,当时被天幕预言和接连败绩搅得心绪大乱的道光,未能采纳此计,一方面心存侥幸,另一方面也拉不下面子如此“资敌”。
此刻,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若当初听了奕欣之言,或许这支利刃就不会如此精准而迅速地抵住他的咽喉。然而,一切都晚了。敌人已兵临城下,避暑山庄并非坚城,无险可守。被逼到绝境的道光,只能寄希望于手中最后,也是理论上最核心的力量——近二十万集结于此的满蒙八旗。
他仓促地将指挥权授予几位宗室王爷,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来犯之敌歼灭于热河城外。作为全军的前锋和最具冲击力的力量,蒙古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受命率领整整三万精锐满蒙骑兵,率先对远征军发起雷霆一击!
广阔的热河猎场上,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僧格林沁一马当先,他身后的三万蒙古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马蹄声震天动地,卷起漫天黄尘,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向着严阵以待的远征军阵列发起了决死冲锋。这是游牧民族传承了千百年的战术,依靠马匹的速度和骑兵的悍勇,一举冲垮敌阵。
然而,时代已经改变。
面对这磅礴的骑兵洪流,远征军阵列静默得可怕。经历过拿破仑战争的老兵们面无表情,军官们冷静地下达着口令。当骑兵进入有效射程,排枪齐射的爆鸣如同死神的镰刀,层层挥出。硝烟弥漫,弹幕如同无形的墙壁,冲锋的骑兵人仰马翻,惨叫声瞬间被枪声和马蹄声淹没。但蒙古骑兵的冲锋意志极其顽强,前仆后继,利用速度优势,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竟然冲过了火枪的死亡地带,逼近了远征军的方阵!
就在这些以为即将凭借马刀和长矛撕裂敌人的骑兵面前,奇迹没有发生。迎接他们的,是阳光下骤然亮出的一片森然雪亮——成千上万把精心打磨的刺刀,瞬间从前排士兵的枪口下伸出,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寒光闪闪的钢铁丛林!
高速冲锋的骑兵撞上这突如其来的、坚不可摧的刺刀丛林,后果是灾难性的。战马的悲鸣、骨骼碎裂的声音、士兵坠地的闷响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巨大的惯性让后续的骑兵收势不及,接连撞上前方已成血肉模糊的混乱场面,整个冲锋阵型在刹那间彻底崩溃。
信仰“骑射乃满洲根本”的僧格林沁,和他麾下最勇敢的骑士们,可以无畏于枪弹,却无法理解也无法突破这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钢铁荆棘。勇气在绝对的战术代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幸存的骑兵调转马头,惊恐万状地向后溃逃,将失败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带向了后方尚未接战的庞大八旗军团。
前线崩溃的消息如同雪崩般传回避暑山庄。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道光皇帝,彻底陷入了绝望。他亲眼目睹了僧格林沁精锐的惨状,也听闻了其他各路王爷指挥的部队在远征军稳步推进的排枪和炮火下土崩瓦解。近二十万大军,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在组织、纪律和科技的巨大差距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热河,已不可守。
在御前侍卫的拼死保护下,面色灰败的道光皇帝匆匆登上马车,甚至来不及带走大部分嫔妃和宫中珍宝,在一支精锐骑兵的护送下,仓皇离开已是乱作一团的行宫,向着北方——龙兴之地盛京(沈阳)的方向逃去。夕阳的余晖洒在承德避暑山庄的金顶上,映照出的却是一片末日来临的黄昏景象。
拿破仑三世站在刚刚肃清战场的小高地上,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溃逃的清军和那座象征着清朝夏都的宫殿群。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自登陆以来最真切的笑容。一场辉煌的胜利!虽然代价不小,但足以洗刷之前的憋屈,也足以让欧洲为之震动。
“传令,”他意气风发地对副官说道,“整军,进入避暑山庄!清点我们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