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货栈地穴内的战斗尘埃落定,沈墨不敢有丝毫耽搁,命人将缴获的解药、密码名册、密信等物贴身收藏,留下部分兵力清理战场、看守俘虏,自己则亲率“惊凰营”主力,押解着几名被生擒的“金蝉”头目,火速踏上归程。
戈壁的烈日灼烤着大地,但沈墨的心却比这天气更加焦灼。他怀中那几封密信的内容,如同烙铁般烫着他的胸口。事关重大,必须尽快让林惊雪和燕王知晓!
与此同时,玉门关前的林惊雪,在击溃王锴的出关部队、并目睹其被关上冷箭射杀后,并未急于攻城。关墙上的守军似乎也因为王锴之死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观望。她下令部队继续保持高压态势,做出随时可能攻城的姿态,实则是在焦急地等待沈墨的消息。
赵珩的情况越来越糟,军医已用尽手段,也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气息。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
次日黄昏,就在夕阳将玉门关染成一片血色之时,一骑快马冲破漫天风沙,直入宋军大营!正是沈墨派回的传令兵!
“将军!沈将军急报!解药已得!另有重大军情!”传令兵滚鞍下马,声音嘶哑,双手呈上一个密封的铜管和一个贴着“鸩羽·净”标签的玉盒。
林惊雪一把抓过玉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军医!快!”
早已等候在旁的军医立刻上前,接过玉盒,仔细查验后,重重点头:“将军,确是解药无疑!”
“立刻为殿下用药!”林惊雪下令,随即又看向那传令兵,“沈墨何在?军情如何?”
“沈将军正押解俘虏及重要证物全速返回,最迟明晨可至!沈将军命属下先行禀报,他在货栈密室发现……”传令兵压低声音,快速将密信内容的核心要点陈述了一遍。
即便以林惊雪的定力,听完之后,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那几封密信,并非普通的往来文书,而是“金蝉”组织与朝中某位权势滔天人物(信中虽未直言名讳,但指向性极其明确)的通信副本!信中详细提及了如何通过操控边贸、走私禁物,一方面资助北戎以消耗大宋国力、牵制燕王,另一方面则利用攫取的巨额财富,在朝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甚至……提到了在适当时候,以“清君侧”或“废立”之名,行篡逆之实!
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一封信中,明确提到了要利用西征,设法让燕王赵珩“战殁”或“失陷”于边关!而“鸩羽”之毒,赫然便是为此准备的手段之一!
这已不仅仅是通敌卖国,更是谋逆大罪!其背后主谋的能量和野心,远超想象!
林惊雪立刻意识到,沈墨正在带回的,是一把足以引爆整个大宋朝廷的双刃剑。它能置敌人于死地,但也可能将自己和燕王,乃至所有知情者,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必须立刻见到沈墨,拿到原件!同时,这个消息必须严格封锁,绝不能让周瑾或其眼线察觉分毫!
她立刻下令,派出最可靠的亲卫,前往接应沈墨,并严密封锁大营,许进不许出。
然而,百密一疏。或者说,周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其敏感程度超乎预期。
就在传令兵抵达后不久,周瑾安插在军中的眼线,似乎察觉到了大营异常的气氛和突然加强的戒备。虽然无法探知具体内容,但周瑾凭借其政客的直觉,感到必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对林惊雪有利的大事。
他不能再等了。若让林惊雪再立新功,或者燕王苏醒,他将彻底失去搅动风云的机会。
于是,在次日清晨,沈墨即将抵达大营之前,周瑾做出了一个疯狂而愚蠢的决定——他手持太子令箭,带着数十名东宫护卫,强行冲击中军帅帐,声称要“保护”昏迷的燕王,并“接管”军营防务,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林惊雪!你封锁大营,鬼鬼祟祟,究竟意欲何为?!立刻交出殿下,否则,本官便以谋逆之罪,将你就地正法!”周瑾站在帅帐外,声色俱厉,试图制造混乱。
林惊雪按剑而出,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周瑾,你假传太子意旨,屡次扰乱军心,此刻更是冲击帅帐,惊扰殿下静养!其罪当诛!”
“你敢!我乃太子洗马,手持令谕……”
“拿下!”林惊雪根本不听他废话,直接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惊凰营”亲卫一拥而上!东宫护卫虽也精锐,但哪里是这些百战余生的悍卒对手,顷刻间便被缴械制服。周瑾本人也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狼狈不堪。
“林惊雪!你跋扈专权,囚禁钦使!太子殿下和萧相不会放过你的!”周瑾犹自叫嚣。
林惊雪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周瑾,你口口声声萧相、太子,却不知你所作所为,是在将他们拖入何等境地。有些罪,是诛九族都嫌轻的。”
周瑾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他似乎从林惊雪眼中看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挣扎着还想说什么。
林惊雪却不再给他机会,对亲兵挥了挥手:“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处理完周瑾,天色已大亮。沈墨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大营,将完整的密码名册、密信原件以及俘虏,一并交到了林惊雪手中。
解药已经给赵珩服下,军医回报,殿下脉象趋于平稳,高热已退,虽未苏醒,但性命已然无碍。
双重的“好消息”让压抑许久的大营,终于透出了一丝曙光。将士们听闻殿下转危为安,士气大振。
然而,林惊雪和沈墨的心头,却笼罩着比之前更加浓重的阴霾。他们屏退左右,在帅帐内仔细查阅那些密信和名册。
名册上记录着大量与“金蝉”有牵连的官员、将领、商贾的名字,遍布朝野上下,织成了一张庞大而恐怖的关系网。而密信的内容,更是坐实了那位身处权力巅峰的“主谋”的叛国与篡逆之心!
“将军,此事……牵扯太大。”沈墨声音干涩,“我们……该如何处置?”
林惊雪沉默良久,指尖划过密信上那个虽未直言、却呼之欲出的名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证据确凿,不容姑息。”她缓缓道,“但贸然公开,必引朝野震动,天下大乱。需等殿下醒来,从长计议。在此之前,所有知情者,必须严守秘密。”
她将密信和名册锁入一个铁箱,贴上封条:“这些东西,是你我用命换来的,也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在殿下醒来,做出决断之前,由你我亲自保管。”
她望向帐外,玉门关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关隘即将攻破,西征胜利在望,但他们似乎又踏入了一个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战场。这个战场不在戈壁,不在关外,而在那座遥远的、繁华似锦的汴京城。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她和赵珩,已被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