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大风吹散毒雾,露出地上的碎石、断箭和残肢。空气里全是血腥味。
凌岳右脚踩住宇文烈的手背。这只手本来挺白净,现在抽搐着,指甲把冻土抠出血痕。
“药方。”凌岳看着他。
宇文烈趴在碎石子上,半边脸磨出血。他喉咙里挤出笑声,胸腔起伏,笑声变大。
“凌岳…你以为这就完了?”
宇文烈抬头。他脸上的皮肉跳动,皮下好像有虫子钻。
咔吧。
一声脆响。
凌岳脚底感到一股反震力。宇文烈把手硬生生抽出去,皮肉蹭掉一大块,露出白骨。他舔了舔嘴角的血。
“为了等你,我留了份大礼。”宇文烈摇晃着站起来,身体扭曲。
噼里啪啦。
他体内骨头炸响。脊背挺直,破黑袍被肌肉撑裂,化作黑布条。紫黑色血管爬满脖子和脸,眼白染成墨色。
刚才瘫痪在轮椅上的人,眨眼变成身高八尺的壮汉。一股腥臭热浪散开。
“三倍剂量的生生不息膏,加西域尸陀林粉。”宇文烈扭脖子,颈骨咔咔响。他捏碎怀里的空黑瓷瓶,瓷片扎进肉里,伤口冒黑烟愈合,留下一道白印。
他低头看凌岳,眼里全是血丝,瞳孔缩成针尖:“这药把未来三十年的命浓缩在这一刻烧干。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好得想撕开这山,把你嚼碎。”
凌岳退后半步,惊蛰剑横在胸前。
这人透支生命换力量,确实是个麻烦。
“用三十年换半个时辰?”凌岳嘴角动了动,“这买卖亏。”
“杀你够了。”
宇文烈原地消失。
脚下岩石崩裂,碎石子飞溅。凌岳瞳孔收缩,竖起剑身格挡。
当!
一只紫黑拳头砸在惊蛰剑上。
凌岳虎口崩裂,流血,双臂发麻。他整个人滑出去三丈远,双脚在冻土上犁出深沟,后背撞上巨石才停下。
凌岳咽下一口血,甩手腕。惊蛰剑嗡鸣颤抖。
力气很大。这股力量全是野兽的蛮力。
宇文烈再次扑来,挥拳带着风声,砸在岩石上打出粉碎的大坑。
凌岳侧身滑步。
宇文烈一拳砸空,拳风刮破凌岳脸颊油皮。凌岳身形一矮,钻进宇文烈怀里。
肩膀顶住胸口,脚下一绊,腰部发力。
宇文烈前冲势头被带偏,重心失守,飞出去砸在崖壁上。
“轰隆。
半面崖壁坍塌,碎石滚落。
宇文烈爬起来吐带血的唾沫。他左臂撞断,白骨刺破皮肉露在外面。
断臂里的骨头自行蠕动,接正。皮肉下黑血止住,肉芽纠缠,红肿消退,眨眼恢复。
“没用的。”宇文烈大笑,“我是不死的。狼神赐我不死。只要药效还在,你杀不死我。”
他再次冲上来,速度更快。
凌岳深吸一口气调整内息。
世上没有不死的东西。
既然砍不死,那就拆成零件。
这次凌岳没躲。
宇文烈双手抓向凌岳喉咙。惊蛰剑动了。
剑光削过去。
唰。
宇文烈右手齐腕而断。
断手飞在半空,喷出黑血。宇文烈愣了一下。
凌岳弃剑,贴身上前。
左手扣住宇文烈左手肘,右手托住腋下,反关节一拧。
咔嚓。
关节被拧碎。
宇文烈惨叫,另一只断腕挥舞。
凌岳转身绕到他身后,膝盖顶住脊椎,双手勒住脖子。
宇文烈脸涨红,拼命挣扎,力气大得差点把凌岳甩飞。
凌岳咬牙扣住,内力灌注双臂锁死他。
“你的药能治伤,能让你不用呼吸吗?”凌岳在他耳边说。
宇文烈翻白眼,手脚乱蹬,喉咙里咯咯响。但他断腕处肉芽蠕动,止了血,甚至想长出新手掌。
这药效在燃烧生命。
不能耗。
凌岳松开手,趁宇文烈吸气的时候,一脚踹在他后腰。
凌岳趁宇文烈踉跄,抄起惊蛰剑,剑尖连点宇文烈双腿腿弯。
噗噗两声。
脚筋断了。
宇文烈跪倒在冻土上,双腿使不上力。
凌岳手指戳向宇文烈后背大穴,每一指都透进骨髓。
截脉,封穴。
凌岳绕到正面,剑柄撞击宇文烈小腹丹田。
“散。”
宇文烈喷出一口黑血,血落在地上腐蚀石头。他全身肌肉迅速萎缩,紫黑色皮肤变得松弛灰败,像老树皮一样垂下来。头发变白枯黄,随风掉落。
那个壮汉消失了,地上只剩个瘦骨嶙峋的老头。
药效散去。
宇文烈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凌岳收起惊蛰剑,走过去踩住宇文烈胸口。
“现在能说话了吗。”
宇文烈眼珠转动,看着凌岳,喉咙里发出怪声。脸皮松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你赢了。”声音像个八十岁的老翁。
“药方。”凌岳脚下用力,踩得肋骨响。
“没有药方…”宇文烈喘着气,眼神恶毒,“那东西早就没了。只有成品。”
凌岳盯着他:“成品在哪。”
“王庭。金帐。”宇文烈抬起断手指向北方,“伊稚斜手里。那是最后一份。”
只有这一份。
如果没有药方,只有这一份药,任何意外都无法挽回。
“他要带着药一起烧成灰。”宇文烈咧开嘴笑,“你来不及了…咳咳…”
凌岳揪起宇文烈衣领,把他提起来:“金帐多远。伊稚斜什么时候动手。”
“嘿嘿…”宇文烈把头偏向北方,“看北边。”
凌岳转头。
北方天际线透着暗红。那是火光。
“他早就准备好了。汉人,你救不了他。”宇文烈声音变低,脑袋歪向一边,彻底断气。
眼睛还死死盯着凌岳。
凌岳扔下尸体。
赵破奴提着卷刃的大刀爬上崖顶,身后跟着几个满身血泥的亲卫。
“侯爷。”赵破奴看着地上的干瘪老头,“这是宇文烈?怎么变成这样了。”
“死了。”凌岳往山下走,“传令整队。”
“整队?”赵破奴追上来,“兄弟们刚打完,刀都拿不稳。是不是修整一下,吃口干粮喝口水。”
“没时间。”
凌岳翻身上马,动作很大。乌骓马刨着蹄子。
他看着北方那抹红光。
“最后一份药在伊稚斜手里,他在烧王庭。”凌岳勒紧缰绳,声音传遍全军,“那是骠骑将军唯一的命。没了药,将军就得死。”
周围一片安静。
瘫在地上的汉军士兵抬起头。
“谁累了就留下打扫战场。还能动的跟我走。”
“去哪。”赵破奴抹掉脸上的血。
“奔袭王庭。抢药。”
凌岳夹紧马腹,乌骓马冲了出去。
赵破奴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转身吼道:“听见没。侯爷去抢命。上马跟上。”
“那是冠军侯的命。”
“老子还能动。”
“拼了。”
士兵们咬牙用兵器撑起身体。
伤口流血,肚子在叫。没人抱怨。
那是霍去病,那是带着他们活下来的神。
为了救神,命可以不要。
一千轻骑离开大部队,冲向那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