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东厢药香
依凛，来，把这味黄芩拿给依公看看。林敬波戴着老花镜，坐在东厢房那张老旧的红木药柜前，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闽都本草》，指了指药柜中层的一个抽屉。
林凛踮起脚尖，小手努力够着那个标着二字的抽屉。前世她身高一米七二，从来不会为这种小事发愁，如今这副六岁孩童的小身板却让她颇感吃力。
一声，抽屉被拉开，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出来。林凛好奇地探头往里看，只见里面整齐码放着棕褐色的根茎类药材，每一根都粗细均匀，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哎哟，小心点，别摔着！曹浮光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茶走进来，看见女儿踮脚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
我够得到，依妈。林凛回头笑道，小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把黄芩，递给爷爷。
林敬波接过药材，放在鼻尖轻嗅，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批黄芩质量不错，气味醇厚，药性足。小凛，知道这味药是治什么的吗？
林凛摇摇头，前世她学的是西医，对中医了解不深。虽然重生后跟着爷爷学了几天，但很多知识还记不太清楚。
这黄芩啊，林敬波耐心解释道，性寒味苦，归肺、胆、脾、大肠经，能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像你前几日差点溺水，要是处理不当，留下肺热咳嗽的病根，就可以用黄芩配伍其他药材调理。
林凛恍然大悟，前世她确实听说过黄芩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具体怎么用却一知半解。
依公，那溺水后该怎么处理呢？林凛好奇地问。
林敬波摘下眼镜，轻轻擦拭了一下，笑道：小丫头片子，问题倒是不少。溺水急救，首要的是把人从水里救出来，清除口鼻中的泥沙杂物，保持呼吸道通畅。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然后要看情况，要是还有呼吸，就保暖，侧卧，防止呕吐物堵塞气道；要是没呼吸了，就得赶紧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人工呼吸？林凛眨眨眼，这个词在前世她很熟悉，但在六十年代的农村，爷爷居然知道这个，让她颇感惊讶。
就是嘴对嘴，把气吹进肺里，让肺重新工作起来。林敬波解释得很直白，不过这些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用记，记住别自己去危险的地方就行。
曹浮光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依公，您还会这个？我以为...以为就拍拍背，喝点姜汤就行了呢！
林敬波呵呵一笑：你啊，就是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家男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他指了指林凛的父亲林丕和，你家依爸大学学的就是建筑，可我当年在溪山公社会计任上，业余时间可是自学了不少医书，连县医院的刘医生都夸我懂得多。
林凛转头看向父亲，林丕和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专注地翻看一本《建筑结构设计》，听见提到自己，只是微微抬了下头，冲她点了点头，又继续看书去了。
依妈，我依爸好厉害。林凛小声对母亲说。
曹浮光笑着摇摇头：你依爸是厉害，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建筑设计院，现在负责咱们县水库的设计工作，可就是...就是话太少了点。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骄傲。
林凛想起前世的父亲，沉默寡言却温柔体贴，虽然不擅表达，但每次她生病，父亲都会整夜守在她床边。这样一个好父亲，前世她却因为沉浸在婚姻的不幸中，很少去关心。
依凛，林敬波突然说道，你既然对医术感兴趣，今天就跟着依公学认几味常用药材吧！
好啊！林凛兴奋地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林凛跟着爷爷认识了甘草、当归、川芎、茯苓等十余味常用中药。林敬波不仅教她辨认药材，还讲解每味药的功效和简单的配伍禁忌。
依凛，记住了，甘草性平味甘，能调和百药，但也不能乱用，用多了会水肿。林敬波指着药柜里棕褐色的甘草片说道。
林凛认真地点点头，把这些知识都记在心里。前世她虽然学的是西医，但中西医结合治疗往往效果更好。既然重生了，这些知识或许能派上用场。
依公，林凛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前几日掉水里，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呢？
林敬波叹了口气：傻丫头，水火无情啊。溺水会导致窒息，肺部进水，严重时会缺氧昏迷，甚至死亡。你福大命大，被仁芳堂婶婆及时救起，又送回家及时处理，才没留下什么大问题。
那海水溺水和淡水溺水有什么不同吗？林凛追问道。
林敬波惊讶地看了孙女一眼：哟，问得还挺专业嘛！海水含盐量高，进入肺部会引起更严重的肺水肿；淡水则会稀释血液中的电解质，同样危险。所以不管是哪种水，都不能掉以轻心。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浮光！浮光！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我家那口子又咳嗽了，听说你家依公有偏方，能不能借两服药？
林凛和爷爷对视一眼，都笑了。这是隔壁王婶的声音，她男人常年抽烟，一到换季就咳嗽得厉害。
来了来了！曹浮光应了一声，转头对爷孙俩说，依凛，先跟着依公把这些药材收好，我去去就来。
待母亲走出门，林凛继续帮爷爷整理药柜。她踮起脚尖，把用过的抽屉一个个关好，突然发现最底层的一个抽屉上写着二字，好奇心顿起！
依公，这个抽屉里是什么呀？林凛指着那个抽屉问道。
林敬波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轻轻按住林凛要拉开抽屉的手：小凛，这个抽屉里的东西不是你该碰的。等你再长大些，依公再告诉你。
林凛眨眨眼，虽然好奇心被勾起，但看爷爷严肃的表情，知道这会儿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乖巧地点点头。
噢！好的！依公，我不看。她转身继续整理其他药材。
林敬波欣慰地拍拍孙女的脑袋：依凛这孩子，懂事又聪明。比你依爸小时候强多了，你依爸小时候可淘气了，整天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
提到父亲，林凛心中一动。前世的她总觉得父亲过于严肃，不苟言笑，如今看来，父亲小时候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啊！
依公，我依爸小时候也掉进水里过吗？林凛好奇地问。
林敬波哈哈大笑：你依爸啊，那次是在村后的小溪里摸鱼，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栽进去了。要不是你现在的娘亲——那时候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好路过，把他拉了上来，说不定就没你依妈这个人了。
依妈救过爹爹？林凛惊讶地睁大眼睛。
可不是嘛！林敬波笑着点头，你爹爹从小就和你现在的娘亲有缘分。后来你爹爹上大学，你娘亲去修铁路，两个人还一直通信呢！再后来，你依爸分配回县里工作，就托人去郑家村提亲，把你娘亲娶回来了。
林凛听着，心中泛起一丝温暖。前世的她总觉得父母之间的感情平淡无奇，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青梅竹马的缘分。
依凛，发什么呆呢？林敬波见孙女突然沉默，笑着问道。
没什么，依公。林凛摇摇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在想，我依爸和我依妈真厉害，能从那么小就认识，到现在还这么好。
林敬波慈爱地摸摸孙女的头：是啊，这世上，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啊！你要记住，做人要懂得感恩，珍惜身边的人！
林凛用力点头。前世的她，直到临终前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重生回来，她要好好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不再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正说着，曹浮光拿着一个小布包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那王婶，我家依公说那偏方只能暂时缓解，你家那口子咳嗽这么久了，还是得去县医院好好看看。
哎哟，浮光啊，去县医院得花多少钱啊！王婶抱怨道，你家依公有偏方，就先借我们用用呗！
不是我不借，曹浮光为难地说，是依公说那药方得根据个人体质调整，不能乱用。要不这样，我让我家依公去看看？
林敬波站起身来：行了，浮光，我去看看吧！依凛，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我也要去！林凛立刻举手，我可以帮忙！
林敬波笑着摇摇头：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帮什么忙？在家待着，跟着你依妈学认药。
林凛撇撇嘴，却也知道爷爷是为她好，便乖乖点头。
看着爷爷和母亲走出院门，林凛转身继续整理药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那些棕褐色的药材上，散发出阵阵清香。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平静与满足......
前世的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放弃了家庭和事业，最终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今生，她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守护好家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东厢房里，药香袅袅，时光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