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依嫲的
依凛，来搭把手！曹浮光站在灶台前，手里攥着一把青葱，朝东厢房喊道。
林凛正蹲在院子里观察一只花斑母鸡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啄食，听见母亲的呼唤，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
依妈，我来啦！林凛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厨房里蒸汽氤氲，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熬着一锅米粥，米香混合着葱花的清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林凛踮起脚尖，看见案板上摆着几条刚从院子里摘回来的空心菜，翠绿鲜嫩。
依妈，今天中午吃空心菜粥吗？林凛好奇地问。
曹浮光一边切着葱花，一边笑道：你依公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特意让后园老张头送来的新鲜空心菜。你呀！前几天掉水里，虽然没大事，但还是得好好补补。
林凛吐了吐舌头：依妈，我真的没事啦！依公都说我福大命大～
就你嘴甜。曹浮光轻轻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去，把你依公煎好的药茶端过来，放在桌上。
林凛应了一声，转身去东厢房端药茶。路过堂屋时，看见父亲林丕和正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专注地翻看一本厚重的《建筑设计图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安静的剪影。
依爸～林凛甜甜地叫了一声。
林丕和抬起头，温和地看向女儿：嗯，依凛，过来。
林凛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父亲身上淡淡的墨水香气让她感到安心。前世她总觉得父亲太过严肃，不苟言笑，如今重生回来，才发现父亲的眼神里藏着那么多温柔。
这是你依公刚配的药茶，林丕和指着桌上的茶碗，喝了能健脾开胃。
林凛接过茶碗，小口啜饮起来。药茶苦中带着一丝甘甜，还有淡淡的姜香。
依爸，这个不难喝～林凛眨眨眼，比依嬷熬的苦药好喝多了！
林丕和嘴角微微上扬：你依嬷熬的药是治病的，这个是调理身体的。
正说着，奶奶郑美娇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斜襟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依然保持着当年官家小姐的风范。
浮光啊！奶奶走到厨房门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早上晒的那几颗桂圆，可别都给依凛吃了，给我留几颗泡茶。
曹浮光赶紧放下菜刀，笑着迎上去：依嫲，您放心，我给依凛就吃了两颗，剩下的都放在橱柜上层了，您想吃多少拿多少。
奶奶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林凛手中的药茶上：这药茶什么味儿？苦不苦？依凛啊~生病了就得乖乖吃药，不能任性。
林凛立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不苦不苦，依嫲，这个药茶还有点甜呢！
哼，就会哄我开心。奶奶佯装生气地瞪了林凛一眼，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对了，浮光，我那个治咳嗽的，王婶家要借去用用，你给她拿点。
曹浮光一愣：依妈，您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
奶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就是用枇杷叶、川贝母、冰糖熬的那个，专治咳嗽的土方子。我当年在娘家时，你外太姥姥就靠这个治好了不少人的咳嗽呢！
林凛竖起耳朵——枇杷叶、川贝母、冰糖？这不就是前世她学医时了解到的治疗咳嗽的经典配方吗？没想到奶奶居然也有这样的。
哎哟，依嫲，那个可不是什么，曹浮光笑着解释，就是普通的中草药，我前儿个还听依公说呢，川贝母润肺止咳，枇杷叶化痰平喘，冰糖润喉生津，配在一起确实对咳嗽有好处。
奶奶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我当年可是亲眼看着你外太姥姥配的，比那些洋医生的药水管用多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浮光！浮光！一个熟悉的女声喊道，我家那口子咳嗽又犯了，听说你家有治咳嗽的，能不能借点给我们用用？
林凛和母亲对视一眼，都笑了——原来是隔壁王婶。
曹浮光赶紧擦了擦手，走出厨房：来了来了！依嬷，您说的我给您拿～
奶奶却摆摆手：等等，浮光。这虽好，但也不能乱用。王婶家那口子是什么症状？咳嗽有痰没痰？黄痰还是白痰？发烧不发烧？
王婶站在院门口，一脸疑惑：林凛依嫲，我就是咳嗽，晚上咳得厉害，睡不着觉...
咳嗽还分很多种的，奶奶慢条斯理地说，有风寒咳嗽、风热咳嗽、燥热咳嗽、痰湿咳嗽...你家那口子要是风寒咳嗽，用这个还好；要是风热咳嗽，用了反而加重病情。
林凛惊讶地看向奶奶——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只会种种花、养养鸡的老人家，居然对咳嗽有这么细致的分类？
那...那怎么办？王婶急了，我家那口子都咳了好几天了，晚上咳得都睡不着觉...
别急别急，奶奶安抚道，浮光，你去把我那个装川贝母的小瓷罐拿来，再拿点枇杷叶和冰糖。不过先说好，这只能暂时缓解症状，要是不见好，还得去县医院找刘医生看。
曹浮光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材。林凛跟过去，看见奶奶从衣柜顶上取下一个陈旧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
依嬷，这些就是您说的药材吗？林凛好奇地问。
奶奶神秘地眨眨眼：这可不是普通的，这是我当年在娘家时，你外太姥姥亲手教我的。那会儿你外太姥姥可是咱们郑家村有名的女先生，懂得可多了！
林凛恍然大悟——原来奶奶的是家传的！难怪她这么宝贝。
依嬷，林凛突然想起什么，那您知道枇杷叶要用背面那层毛茸茸的吗？
奶奶和曹浮光同时愣住了，转头看向林凛。
依凛，你怎么知道这个？曹浮光惊讶地问。
林凛眨眨眼：我...我昨天听依公说的...她可不敢说自己前世学过医，这种细节连专业的医生都不一定注意得到。
奶奶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孙女：哟，依凛还懂这个？那你说说，枇杷叶为什么要用背面那层？
林凛硬着头皮编道：因为...因为背面那层有毛，能更好地化痰止咳...
胡说八道！奶奶突然笑了，枇杷叶背面那层绒毛，如果不处理干净，反而会刺激喉咙，加重咳嗽！真正要用的是枇杷叶的正面，但得先把那层绒毛刷干净才行！
林凛吐了吐舌头——还好奶奶没追问到底。
曹浮光笑着摇摇头：依嫲，您看依凛，小小年纪还挺会瞎掰的。
这孩子，奶奶慈爱地点点林凛的鼻尖，鬼精鬼精的。不过话说回来，依凛啊，你要是真对这些感兴趣，等回头依嬷教你认药材，比你整天到处疯玩强多了。
林凛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依嫲教我！
正说着，林敬波从东厢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老太婆，你又在教依凛什么歪门邪道呢？
歪门邪道？奶奶不服气地瞪眼，我这可是正经的治咳嗽！比你那些洋书上的强多了！
林敬波哈哈大笑：是是是，老太婆的最厉害！不过依凛啊，他转向孙女，要学医，得先打好基础，不能只记偏方。
林凛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依公。
曹浮光已经将配好的药材递给王婶：王婶，这药材您拿回去，先熬一剂试试。不过依嫲说了，要是不见好，还得去县医院看看。
王婶千恩万谢地接过药材，临走前还不忘塞给曹浮光两个煮鸡蛋：浮光啊！这是自家鸡下的，给你们家依凛补补身子。
待王婶走后，奶奶神秘兮兮地凑近林凛：依凛，晚上依嫲教你认药材，怎么样？保证比你依爸那些图纸有意思多了！
林凛眼睛一亮——前世她遗憾没跟爷爷和奶奶多学些中医知识，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好啊好啊！依嫲最好了！林凛开心地抱住奶奶的胳膊。
厨房里，曹浮光看着祖孙俩亲昵的样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转身继续切菜，嘴里轻声哼着小调——
东厢房的药柜前，林敬波摘下眼镜，看着窗外祖孙俩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翻开手中的医书，轻轻抚过那一页页泛黄的纸张......
林家村的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药香、饭香、柴火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最平凡也最温馨的乡村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