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阳光照在脸上,有点暖,他眯了眼,抬手挡了一下。
刚才那场宣旨来得突然。太监尖着嗓子念完赏赐内容,周围的人都盯着他看。什么“开府仪同三司”,什么“紫金鱼袋”,听着像菜名。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句:“你说啥?双份俸禄?”
太监点头哈是。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真成重点盯防对象了。
他没多说话,只回了句“知道了”,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一阵低语,有人叹气,有人摇头,还有人小声嘀咕“这都能推掉宰相位,神仙也看不懂”。
他不在乎。官越大,事越多。他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
值房门推开时吱呀响了一声。他把拐杖靠墙放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腿搭上桌角。玉如意被他顺手扔在书堆顶上,压住了那本翻烂的《五年摸鱼三年退休》。
窗外有鸟叫。他抬头看了眼天,云不多,风也不大。
这日子是清静了。没人敢当面找茬,早朝也没人带头起哄。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安静得太彻底了。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了敲桌面。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事——查账、对质、抓人、封口。一连串动作下来,守旧派倒了一片,连周太傅都闭门谢客,说是“养病”。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哪里漏了。
这些人经营多年,怎么可能说垮就垮。他们退得太干脆,像提前排练过。
他喃喃自语:“以后要是再出个什么麻烦,我是不是还得起来干活?”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跳出一块半透明界面。
【检测到低频高维思维波动——反思+展望】
【生成箴言:天示:风波暂息,新程待启】
林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又来了?”他对着空气说,“我都懒得吐槽了,你还主动上线?”
系统没回应。它从不回答问题,只会挑他情绪最松动的时候冒出来。
他知道,这句话已经传出去了。现在恐怕整个皇宫都在琢磨“新程”是啥、“待启”又是哪个方向。
女帝可能正拿着笔,在奏折边上画圈。沈知意说不定已经在算这笔账能赚多少。裴砚估计已经开始画新图纸,准备修什么“应天工程”。
只有他,只想躺着。
他伸手把帽子拉下来一点,遮住眼睛。可刚闭上,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
“你还真把自己当闲人了?”
林越掀开帽子一角。赵灵阳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包袱,一身常服,没戴凤冠。
“陛下?”他坐直了些,“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镇国心灯’。”她走进来,把包袱放在桌上,“听说你拒了所有实职,只收东西不办事。”
“东西我也不是非要收。”林越指了指头顶的玉如意,“那玩意儿占地方。”
赵灵阳瞥了他一眼。“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你说占地方?”
“我要的是清净。”林越揉了揉眉心,“我现在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有没有人要造反。没有最好,有了也别来找我。”
“可你现在就是专门处理造反的人。”她拉开包袱,取出一套崭新的官袍,“换上。”
“我不换。”林越往后缩了缩,“我这身挺好的。”
“这是特制的。”她说,“前襟绣了躺平的鱼,后背印了‘勿扰’两个字。全宫就这一件。”
林越愣住。“您认真的?”
“当然。”她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明天早朝穿。”
“早朝我还去?”
“不去也得去。”她坐到对面椅子上,“你以为加俸是白给的?朝廷给你发钱,你就得出工。”
“这不是工,是命。”林越小声嘀咕,“我上次差点被人毒死,前两天还有人在奏折里夹刀片。”
“那刀片是你自己眼花。”赵灵阳冷笑,“那是裁纸的铜尺。”
“反正我不安全。”林越抱着衣服不肯松手,“我要申请调岗。”
“调哪儿?”
“守陵行不行?扫大街也行。只要不在宫里转悠。”
赵灵阳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啊,嘴上喊着不想干,每次出事比谁都冲得快。那天在酒肆外蹲到三更,是谁偷偷画路线图的?”
林越不说话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声音低了些,“你装病躲事,其实什么都记得。每笔账,每个人,你心里都有数。”
林越低头摆弄衣角。
“我不是想管。”他低声说,“我是怕管了之后,停不下来。”
“那就别停。”她说,“你管得住,别人管不住。你不动,这朝堂就得乱。”
“可我就想动都不动。”
“那你试试。”赵灵阳站起身,“从明天起,我不让你上奏议政,不让你参会,你就在值房坐着。看看三天内,有没有人来找你破案。”
林越抬头。“不可能。”
“赌吗?”她挑眉。
“赌什么?”
“输的人,给赢的人做一个月早饭。”
“我才不做饭。”
“不做也得做。”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输定了。”
门关上了。
林越一个人坐在屋里,手里还抱着那套新官袍。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纸张哗啦响。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宫墙之外,远处山影淡淡,天空开阔。几个小吏抱着文书匆匆走过庭院,脚步很快,像是赶时间。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翻开抽屉,找出一张旧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个点,在北境边境。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一份边报被截下,说是发现有人私运铁器出关。当时他看了一眼,随口说了句“这路线熟啊”,结果第二天,整条走私链就被端了。
他没动手。但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借了他的“天音”当令箭。
他盯着那个红圈,手指无意识点了点。
系统界面再次浮现:
【恭喜达成成就:“宫心计中显锋芒,咸鱼初心永不忘”】
【奖励状态:无需领取,已自动生效】
【备注:你依然是那个只想躺平的人,但世界不再允许你真的躺下】
林越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笑完,他把地图折好,塞进袖子里。
回到桌前,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完吹了吹墨,叠起来,用镇纸压住。
他重新坐下,翘起腿,把帽子又拉下来一点。
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没动。
门被推开。
一个年轻宦官探头进来,看见他这副样子,犹豫了一下。
“林大人……明日早朝,您真要穿那身……‘勿扰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