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点燃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想起楼下的孕妇，又烦躁地掐灭在烟灰缸里。
“说。”
曹兴杰把文件递过去。
“昨天您让我查那个秦安的背景，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海外有个地下暗网，最近发布了一条高额悬赏。”
寒凌夜翻开文件。
全英文的界面截图。
悬赏的内容很简单，却让人触目惊心。
对方在悬赏苏婉糖的详细健康报告。
特别是精神状况评估报告。
出价高得离谱。
而在悬赏令的备注栏里，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个词。
the defective heir.
有缺陷的继承人。
寒凌夜盯着那个词，黑眸微微眯起。
一股恐怖的杀意，瞬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曹兴杰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缺陷的继承人……”
寒凌夜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这是冲着孩子来的，有人知道苏婉糖怀孕了？
不可能。
昨天才查出来的消息，除了那个医生和他，没人知道。
那就是对方在赌，赌寒家有了软肋。
赌他寒凌夜会生出一个傻子，或者是一个怪物。
“查到是谁发布的吗？”寒凌夜合上文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Ip地址经过多重跳转，最后定位在欧洲的一个私人岛屿。”曹兴杰低声汇报，“那个岛，属于……宋家旁支的一个空壳基金会。”
宋家。
又是宋家。
看来十三年前的账还没算清，现在又有人赶着来送死。
寒凌夜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从这里可以看到花园。
苏婉糖正蹲在刚换好的无刺玫瑰花丛边，跟肚子里的宝宝说着悄悄话。
阳光洒在她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寒凌夜看着那幅画，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谁敢动他的画，他就把谁的世界烧成灰烬。
“曹兴杰。”
“在。”
寒凌夜转过身，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通知欧洲分部的人。”
书房里的烟味还没散尽。
寒凌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个蹲在花丛里的小小身影。
他刚才下达了一个足以让欧洲那个地下组织血流成河的命令，语气平静得像是在点菜。
挂断电话后，他去洗手间，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
直到手上那股并不存在的血腥味彻底消失，只剩下淡淡的松木香，他才转身下楼。
楼下的客厅里，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十几个顶尖专家围着一张餐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小本子，表情比做开颅手术还要严肃。
餐桌正中央，坐着苏婉糖。
她面前摆着一碗绿油油的菠菜泥，还有一盘清蒸鳕鱼，一点油星都看不见。
苏婉糖手里抓着勺子，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她盯着那碗菠菜泥，像是盯着什么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我不吃。”
苏婉糖把勺子往桌上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周围的营养师们齐刷刷地抖了一下。
为首的一个老专家擦了擦额头的汗，苦口婆心地劝：“夫人，这是为了宝宝好，菠菜补铁，鳕鱼补脑……”
“我不吃草！”
苏婉糖红着眼睛，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又不是兔子，为什么要吃草？而且这个鱼好腥，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想念炸鸡，想念可乐，想念那些被寒凌夜明令禁止的“垃圾食品”。
老专家求助地看向旁边的曹兴杰。
曹兴杰把头扭向一边，假装在看墙上的挂画。
开玩笑，这种时候谁敢说话？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寒凌夜走了下来。
原本还乱糟糟的客厅瞬间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苏婉糖一看到寒凌夜，委屈瞬间爆发。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哒哒哒地跑过去，一头撞进寒凌夜怀里。
“寒凌夜……”
她把脸埋在他腰间，眼泪把那件昂贵的手工衬衫蹭得湿了一大片。
“他们欺负我。”
这一声告状，软糯又理直气壮。
那群专家的腿瞬间就软了。
寒凌夜单手把她抱起来，重新走回餐桌旁坐下。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眉头皱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研究了一上午的成果？”
他的声音不大，却冷得掉渣。
老专家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寒总，这……这是最科学的配比，低油低盐，对孕妇和胎儿都好。”
“科学？”
寒凌夜冷笑一声，拿起勺子搅了搅那碗绿色的糊糊。
“这种猪都不吃的东西，你让她吃？”
老专家：“……”
这可是空运来的有机菠菜，一斤几百块，怎么就成猪食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
寒凌夜把碗推到一边，抽出纸巾给苏婉糖擦了擦眼泪。
“想吃什么？”
苏婉糖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想吃辣子鸡，还想吃麻辣小龙虾，要很多很多辣椒的那种！”
周围的营养师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养胎，这是要命啊。
寒凌夜沉默了两秒。
他看着苏婉糖那张写满期待的小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是转了个弯。
“曹兴杰。”
“在。”
“让厨房做。”
曹兴杰瞪大了眼睛：“爷，这……医生说不能吃太刺激的……”
寒凌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做微辣，多放点红甜椒配色，把辣椒籽去了。”
“鸡肉过油炸一遍，把油沥干。”
“小龙虾要把虾线挑干净，用高汤煮，不许放味精。”
他一口气说了十几条要求，听得旁边的厨师长冷汗直流。
这哪里是做菜，这是做化学实验吧？
苏婉糖听不懂这些复杂的工序，她只听到了“做”这个字。
她高兴地在寒凌夜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寒凌夜最好啦！”
寒凌夜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他挥挥手，让那群碍眼的专家滚蛋。
“以后谁再敢拿这种东西糊弄她，就自己把这一盆吃下去。”
专家们如蒙大赦，抱着资料落荒而逃。
等待上菜的间隙，寒凌夜把苏婉糖抱在腿上，大手习惯性地覆盖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依旧平坦，什么都摸不出来。
但他知道，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
那是他和她的血脉。
“糖糖。”
寒凌夜突然开口。
苏婉糖正在玩他的领带，把它缠在手指上打结：“嗯？”
“如果……”
寒凌夜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
“如果以后宝宝生出来，不像你这么乖，也不像我这么厉害，是个……很普通，甚至有点笨的小孩，你会喜欢吗？”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那个“有缺陷的继承人”的诅咒，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苏婉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
“笨？”
她指了指自己：“像我一样笨吗？”
寒凌夜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不笨，你是我的宝贝。”
苏婉糖咯咯笑了。
“如果宝宝笨笨的，那我就保护他呀。”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有寒凌夜保护，宝宝有我保护，我们都不会被欺负的。”
寒凌夜愣住了。
他看着怀里这个眼神清澈的小女人，心里那块坚冰，彻底化成了一滩水。
是啊。
他在怕什么？
只要有他在，谁敢说他的孩子笨？
谁敢说他的孩子有缺陷？
就算生出来个混世魔王，或者是块不开窍的石头，那也是这一方天地的霸主。
“好。”
寒凌夜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
“我们一起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