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风裹着热气掠过操场，蝉鸣在香樟树上滚成一团，像没关紧的收音机。夏晴坐在树荫下的双杠上晃着腿，手里捏着根快化掉的绿豆冰棒，包装纸被冰水浸得发皱。
“慢点吃，没人抢。”于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刚从超市回来，手里拎着两袋冰袋，撕开一袋往她手腕上贴了贴，凉意瞬间驱散了黏腻的热。“给，你的橘子味汽水。”
夏晴接过冰汽水，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麻的甜。于途在她旁边的单杠上坐下，长腿伸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节奏竟和不远处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合上了。
“航天系的模型展定在下周六了。”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夕阳染红的天际，“我做的核心舱模型被选去参展了，想……第一个带你去看。”
夏晴的心跳漏了半拍，冰棒的凉意都压不住脸上的热。“好啊。”她转头看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侧脸，把他的睫毛染成浅棕色，“需要我帮你准备解说词吗？”夏晴和他开玩笑。
于途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穿过发丝时带着点温热的触感。“不用，”他的声音低了些，“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吹散了最后一丝热气，操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小孩追着皮球跑过，笑声脆得像玻璃珠。于途忽然从单杠上跳下来，朝夏晴伸出手：“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手掌宽大，掌心带着点薄茧，夏晴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里时，感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安稳得让人想叹气。穿过图书馆后的小路，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于途忽然停在一棵老槐树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是枚小小的金属片，被打磨成星球的形状，边角圆润，背面刻着个“途”字。“也是我自己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尖蹭过她的手背，“比上次的星星书签……好看点吗？”
夏晴捏着那枚星球，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烫得她眼眶发热。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于途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按了按。这次的吻不像上次在操场那样带着试探，而是带着点急切的、缠绵的热，像盛夏午后的阳光，浓烈得让人晕眩。
蝉鸣在耳边嗡嗡响，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夏晴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能摸到他微微出汗的头皮。于途的吻慢慢移到她的唇角，再到下颌，最后停在她的颈窝，呼吸带着点发颤的热。
“夏晴，”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放寒假……我们一起回宜兴好不好？我妈总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她见见我女朋友。”
夏晴的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闷闷地“嗯”了一声。于途的身体明显松了口气，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像要把这个承诺牢牢锁在怀里。
回到宿舍楼下时，夏晴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递给他。是她整理的航天项目分析，里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重点，页边还画着小小的笑脸。“上次你说的那个卫星通信项目，”她的指尖点在某一页，“我查了资料，这个几本书可能都有一些帮助。”
于途翻着笔记本，指尖抚过她娟秀的字迹，忽然抬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郑重，“不是谢你写这个，是谢你……”
“谢我懂你？”夏晴接过话，笑眼里闪着光。
“嗯。”于途点点头，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谢你懂我。”
11月的北京虽早已开始冷了起来，偶尔的阳光却照得人暖暖的。夏晴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航天系实验楼下，屏幕上是她刚做的项目融资ppt，边角还贴了只卡通火箭贴纸——是于途昨天用马克笔给她画的。
“久等了。”于途的声音混着实验服摩擦的窸窣声传来，他手里捧着个半旧的模型盒，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成深褐色，“核心舱的太阳能板总算调试好了，你看。”
他打开盒子时，夏晴忍不住“哇”了一声。银白色的模型立在泡沫底座上，太阳能板展开时带着细微的“咔嗒”声，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舱体上还贴着小小的国旗贴纸，是于途用镊子一点点粘上去的。“比图纸上好看多了。”她伸手想碰，又怕弄坏，指尖悬在半空缩了回来。
于途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指轻轻触过舱体的接缝：“没事，结实着呢。”他的掌心温热，裹着她的手在模型上滑动，“这里的对接机构，我改了三次才符合力学参数，你上次说的‘冗余设计’思路，帮了我大忙。”
夏晴的指尖蹭过他刻的细小刻度，想起昨晚他在微信上发的照片：凌晨三点的实验室，他趴在模型旁睡着了，胳膊下压着她写的融资分析报告，边角被压出深深的折痕。她当时回了句“别熬了”，他秒回了个星星表情，说“梦见你帮我拧螺丝了”。
夏晴嗔了他一眼，说“你梦里竟然压榨我。”于途笑了，说“走吧，”他接过她的电脑包，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你去吃门框胡同的卤煮，上次你说想尝尝。”
卤煮店的热气混着卤汁的香扑面而来，于途熟练地跟老板打招呼：“两碗卤煮，多放肺头，其中一碗不要香菜。”他把剥好的蒜往夏晴碟子里放了两瓣，“就两瓣，多了怕你辣着。”
夏晴看着他把自己碗里的大肠夹到她碗里，她想起刚认识时，他连她不吃香菜都记得，如今连她吃蒜的量都拿捏得刚好。
吃完饭，两人沿着护城河慢慢走。于途的影子和她的交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老长。他忽然停下，从包里翻出个速写本，翻开是幅画：她坐在图书馆窗边，阳光落在《金融计量学》上，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旁边还画了只探头探脑的小火箭。
“上周画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总看你看书的样子，就想画下来。”
夏晴脸颊发热，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于途的呼吸一滞，随即反客为主，吻得又深又急，像要把这一路的欢喜都揉进唇齿间。
护城河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卤煮的香，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些从高中开始的、小心翼翼的喜欢，那些藏在金融公式和航天图纸里的温柔，不知不觉长成了参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