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叶璃站在斜坡上，指尖的血痕还未干透。那块刻着螺旋文字的石板半埋在沙里，纹路清晰。
谢无妄蹲下身，用雷锤边缘敲了敲石板四周。声音沉闷，底下确实是空的。
“这是节点。”叶璃说，“和刚才黑雾里的阵法一样。”
谢无妄站起身，把锤扛在肩上。天边已经泛白，荒漠的冷意正在退去。他看了眼东南方向，又扫了眼远处地平线——几道黑影正缓缓移动，轮廓逐渐清晰。
是战车。
三十余辆黑鳞战车呈环形逼近，轮轴由精金打造，碾过沙地时发出低沉的震颤。车身布满尖刺，符文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光泽。每辆战车上都站着无面战士，额头中央浮着一只竖眼，目光统一锁定前方三人。
“他们追来了。”叶璃后退半步。
谢无妄没说话，左手按住雷锤柄端，右手指尖划过锤身裂痕。那一击留下的损伤还在，电流偶尔跳动不稳。
战车阵开始加速，地面震动加剧。音波从车轮传导而出，沙粒被震得跳起，在空中形成一层灰雾。
苍牙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别让他们合围！”
他骑着变异疾风狼从沙丘后冲出，左脸疤痕在晨光下显得更深。骨笛抵在唇边，一声短促的哨音响起，疾风狼双眼瞬间转红，背上的骨刺根根竖起。
战车已逼近百丈之内。
谢无妄猛然将雷锤插入沙地，双膝微屈，体内雷能逆向释放。他的经脉一紧，手臂肌肉绷直，额头渗出汗珠。高空残云翻滚，一道微弱电弧落下，接通锤身与大地。
电磁场瞬间扩散。
战车金属部件开始互相吸引。前排一辆战车的轮轴扭曲变形，撞向旁边车辆。撞击声接连爆发，精金碎片飞溅。一辆战车失控翻倒，压碎后方两辆，尖刺贯穿驾驶舱，黑烟从破损处喷出。
混乱蔓延。
苍牙抓住时机，驱狼直冲敌阵。疾风狼跃起，前爪带起劲风，骨刺撕开战车主甲，直接捅穿动力枢纽。车内战士还没反应，就被甩出车外，摔进沙中化作黑雾消散。
谢无妄拔出雷锤，退到叶璃身边：“你去查核心，我挡住后续。”
叶璃点头，绕开主战场，奔向一辆尚未完全损毁的战车。她掌心燃起狐火，火焰颜色比平时更深，边缘泛着灰调。她强压体内翻涌的灼热感，将火焰凝成细丝，缠住战车底部的核心模块。
外壳熔解，露出一块跳动的黑色晶体。
她伸手触碰，晶体表面突然浮现一道裂纹，一股阴冷气息顺着指尖窜入血脉。她猛地抽手，胸口罗盘剧烈震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这不是普通材料。”她喘了口气，回头喊，“谢无妄！”
谢无妄正以雷锤格挡一辆冲来的战车，听见呼喊立刻跃开。他落地后快步走来，蹲下查看晶体。
雷纹石在他左眼闪烁，映出晶体内部结构。他脸色一沉：“这材质……和浮岳传送阵基座一样。”
叶璃盯着他：“你是说，冥渊用了浮岳的技术？”
“不是临时拼凑。”谢无妄站起身，“是系统性替换。这些战车早就被换掉了心脏。”
远处，苍牙一斧劈碎最后一辆战车的驾驶舱。他翻身下马，大步走来，肩头沾着黑血。他接过叶璃递来的晶体，翻看片刻，脸色骤变。
“这批战车……上个月送去维修了。”他说，“说是升级防御系统，由浮岳匠师亲自操刀。”
谢无妄看向他：“现在你知道是谁动手脚了。”
苍牙握紧晶体，指节发白。他抬头望向营地方向，那里已被黑雾笼罩，四根传送柱直插云霄。
“我们的人还在里面。”他说，“那些没被带走的战士，全都被关在地底。”
叶璃忽然问：“你们的长老呢？他知道这事吗？”
苍牙沉默几息：“大长老闭关多年，最近才苏醒。但他……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谢无妄追问。
“说话方式变了。”苍牙皱眉，“以前他从不提浮岳，现在却总说‘技术革新’是出路。他还批准了一批新战车图纸，全是外族样式。”
谢无妄与叶璃对视一眼。
“有人顶替了他。”叶璃说。
“或者控制了他。”谢无妄补充。
苍牙摇头：“我不确定。但我知道一件事——只有他能打开圣地密库，那里存着狼骑历代战车的设计原稿。如果真有替换记录，一定藏在那里。”
“带我们去。”叶璃说。
“现在？”苍牙看着两人，“你们刚逃出来，身上都有伤。”
“越晚越危险。”谢无妄收起雷锤，“冥渊不会只动这一批战车。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整个幽原防线。”
苍牙盯着他许久，终于点头：“好。但路上不能暴露行踪。我走小路。”
他吹响骨笛，疾风狼低吼一声，伏下身子。苍牙翻身上狼，回头伸出手。
叶璃正要动，忽然踉跄一下。她扶住战车残骸，掌心狐火忽明忽暗。那股压制感越来越强，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争夺控制权。
谢无妄扶住她肩膀：“还能走吗？”
“能。”她咬牙站直，“只是火不太听话。”
谢无妄把手贴在她背上，一丝雷能渡入。她身体一震，狐火稳定了些。
“撑住。”他说，“到了安全地方再处理。”
三人一狼离开战场。身后，焦黑的战车残骸横七竖八倒在沙地，断裂的金属在晨光中反着冷光。部分残骸仍在轻微抖动，仿佛还有生命在其中蠕动。
走了约一里路，地势渐高。前方出现一片岩壁，中间裂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通过。
苍牙停下：“这是通往圣地的秘道。外面看不见入口。”
谢无妄走在最前，雷锤横握。岩缝内干燥阴冷，石壁上有古老刻痕，画着狼群围猎的场景。越往里走，刻痕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符号——螺旋状纹路，与拓本上的文字一致。
“这些不是我们族里的图腾。”苍牙低声说。
“是冥渊标记。”叶璃伸手抚过石壁，“他们已经渗透到这里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高十丈，宽六尺，表面覆盖藤蔓般的金属锁链。门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枚狼牙。
苍牙从颈间取下项链，放入凹槽。咔哒一声，锁链开始收缩。
石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片开阔山谷，中央矗立一座石殿，屋顶插着九根铁旗，旗面垂落，纹着狼首图腾。山谷两侧有营帐分布，巡逻的战士穿着传统皮甲，手持骨矛。
“这里是狼族圣地。”苍牙说，“大长老就住在石殿最深处。”
谢无妄环顾四周：“守卫不少，但没人发现异常？”
“他们只听命令。”苍牙冷笑，“不问来源。”
三人进入山谷。几名巡逻兵看见苍牙，低头行礼，并未阻拦。
石殿内部昏暗，墙壁镶嵌夜光石。走廊两侧挂着历代首领画像，走到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一句话：
“血脉不灭，忠魂永存。”
苍牙推门而入。
房间宽敞，中央设有一张石床，床上坐着一名老者。他白发披肩，面容枯瘦，双眼闭着。听见动静，缓缓睁开。
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瞳孔。
“你回来了。”老者开口，声音沙哑，“还带来了客人。”
苍牙上前一步：“大长老，我有紧急军情汇报。”
“说。”
“战车系统被入侵，核心替换为冥渊晶体。我怀疑内部有奸细。”
老者不动：“浮岳的技术援助，是族会通过的决议。你质疑，就是质疑全体。”
“可那些战士都变成了傀儡！”苍牙怒道，“您明明知道真相！”
老者缓缓抬手，指向叶璃：“她体内的火，才是真正的威胁。初代月神的心火一旦觉醒，五域都将焚尽。”
叶璃心头一震。
谢无妄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你不是大长老。”
老者笑了。嘴角裂开的角度超过常人，露出漆黑的牙齿。
“我是。”他说，“我只是……进化了。”
他抬起双手，掌心浮现出两团旋转的黑雾。雾中隐约有触须蠕动。
苍牙抽出骨笛，疾风狼低吼扑上。
谢无妄雷锤砸地，电弧炸开。
叶璃后退一步，掌心狐火燃起，却在下一瞬突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