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寝殿的密室内,玄铁锁链冷硬地缠锁着一道枯槁身影。
男人发丝凌乱如蓬草,浑身覆着污垢与干涸血渍,杂乱的胡须几乎遮去他皮包骨的大半脸颊,唯有双眼变幻不定。
时而闪过一丝残存的残忍狠厉,时而又清明尽失,只剩呆呆愣愣的空洞。
这男人正是昔日的毒蛇。
早在两年前,娇娇便已停止了对他试药,可毒蛇早已被她折磨得丧失神智。
便是他最疼爱的妹妹马灵霜,此刻站在面前,他也只剩茫然,认不出半分。
对娇娇而言,毫无利用价值的人,本就没有留存的必要。
今日她踏入密室,便是要了断这段恩怨,往后,她要专心对付那波杀父杀母的仇敌,那等血海深仇,远比这私人恩怨重逾千钧。
念及毒蛇生前最是疼爱妹妹马灵霜。
娇娇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既已决定了结毒蛇,便索性送马灵霜一同上路,让他们兄妹在黄泉路上作个伴。
这般处置,也算是全了这几年来,毒蛇作为自己试药工具的“微薄贡献”了。】
娇娇静立密室之中,目光淡漠的掠过眼前时而目露凶光、时而痴傻憨笑、时而癫狂嘶吼的毒蛇,她指尖微凝,骤然做了个收抓的动作!
缠缚在“毒蛇”心口的那丝神识如归巢之鸟,悄然缩回她的识海,与万千神识融为一体。
紧接着,包裹其心脏的那团灵力被强行抽离,失去灵力压制的瞬间,淡绿色毒雾如挣脱囚笼的饿鬼,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
“呃——!”毒蛇猛地双手按胸,眼中疯癫骤然褪去,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清明,随即被滔天惶恐淹没。
他浑身剧烈抽搐,大口大口的黑红色血沫从嘴角喷涌而出,身体软软瘫倒在地,顷刻间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密室之外,正往洗衣房走去的马灵霜忽觉胸口一松,那股常年盘踞的无形压力骤然消散。
她尚未理清疑惑,刺骨剧痛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心脏仿佛被千万只毒蛊同时啃噬,痛感直透灵魂深处!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黑血顺着嘴角不断滴落,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颤抖,最终无力倒地,悄无声息地殒命于青石路上。
当路过的侍女发现她时,其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痛苦,早已气绝多时。
娇娇对马灵霜,始终是有些复杂的,毕竟伤害过她的人是毒蛇,而马灵霜并未伤过她一分一毫。
但是,马灵霜却是这场恩怨中的既得利益者,若没有她,娇娇或许不被毒蛇拿去试药,后面还被扔进万蛊窟。
所以,娇娇对马灵霜,这几年来都是一种不闻不问,放任的态度。
任她在殿外做着洗衣房的粗使丫头,待遇与教中的普通侍女别无二致,既不刻意的苛待,也无半分的怜悯。
便是马灵霜偶尔跪在殿外,苦求要见哥哥一面时,娇娇也会大发慈悲的网开一面,让她与自家哥哥说说话。
娇娇抬手挥了挥,语气平淡无波:“处理了。”
下属躬身拖走毒蛇的尸体,地上的血渍蜿蜒,她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几年的磨砺早已磨平了她眼底的波澜,心性如寒铁,坚韧得无懈可击。
亲手斩断这段恩怨,那些复杂的拉扯与怨恨尽数消散,如今她心中只剩一片清明。
往后,只需专心奔赴那桩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
娇娇刚踏入书房,便见壮壮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眉头拧成死结,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脚下的青砖被磨得沙沙作响。
“找我?”
娇娇声音微微缓和,缓步走到主位坐下,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出什么事了?”
壮壮像是憋了满肚子的劲,猛地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娇娇。
“娇娇,我听说……当年屠了山庄的人,找到了?”
没喊教主,就直接叫了她的名字,私下里,他们从来都是这般随意。
壮壮声音发紧,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
“我想去!”
说完,他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忐忑,生怕娇娇不答应,又急忙补充:
“我现在的怨煞之气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堪比元境天阶的实力!再加上我这身蛊术,鲜少有人能挡得住我!我一定要亲手斩了他们的人头,给爷爷报仇,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娇娇垂眸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抬眼时眼底已恢复惯有的冷静:
“别急,确切名单还没整理好。等名单一出来,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不止你要去,我也要去。】她在心底无声道,眸色沉得愈发深。
那桩屠庄血仇,浸着她的血泪,怎能少了她亲自动手?只是……
那暗月阁阁主的身份,好像蒙着层薄纱,看似窥见了轮廓,却总差最后一步。此刻贸然行动,怕是要打草惊蛇。
娇娇压下心底的盘算,语气平稳地对壮壮道:“再等等,时机未到。”
娇娇话音刚落,便见壮壮脸色几番变幻,眼底的急切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她叹一声,语气软了几分:“你可知拜月教?”
“就是这几年势头迅猛,处处效仿我五毒教行事的那个门派。”
“当年皓月山庄的宴会上,拜月教去了十几个高手,可宴席才过半,他们便匆匆离场。后来山庄被屠,不少产业竟都落到了他们手里。”
娇娇指尖轻叩桌面,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若在教里憋得慌,便去拜月教附近的分教坐镇,查探清楚。若情报属实……”
顿了顿,娇娇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寒冽冷光,随后轻飘飘落下一句,却似淬了万钧杀气:“就让这个拜月教,从这世间彻底消失吧。”
寥寥数语,便轻飘飘定了一个势力的生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壮壮原本沉下去的眼神骤然亮如星火,脸上的不甘瞬间被狂喜取代,他攥紧拳头,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真的?谢谢你,娇娇!我一定查得明明白白,绝不放过一个仇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话音未落,他便脚步匆匆地转身,几乎是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书房,连衣角都带着风,显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恨不得立刻启程。
壮壮的脚步声刚远,娇娇便俯身从书房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画卷,指尖轻捻,缓缓展开。
画卷以“皓月山庄”四字为圆心,密密麻麻的墨线向四方延伸。
朱红标记是结仇的门派,墨黑字迹是交好的势力,每一笔都浸着岁月的沉淀,皆是她这些年派人四处查探,一点点添补上去的。
而画卷中央,紧挨着“皓月山庄”四字的位置,“暗月阁”三字被朱砂重重圈了三重,红得刺眼,宛如凝血。
娇娇凝眸盯着那三个字,眉峰微蹙。
她实在想不通,皓月山庄与这神秘的暗月阁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值得他们痛下杀手?
她更倾向于,暗月阁是被人重金聘请而来,要么是为了屠庄,要么是为了寻找某件宝物。
起初,娇娇只当皓月山庄的覆灭,是因那则沸沸扬扬的流言。
流言中,爹爹靠着《噬元诀》吞噬自己师父和师兄的元力,才年纪轻轻登顶武林盟主之位。
那秘籍号称能掠夺他人元力化为己用,是速增修为的绝世宝典,自然惹人垂涎。
可随着线索层层剥开,娇娇的心却一点点沉到冰窖。
【那些闯庄的人,目标哪里只是《噬元诀》?他们真正要的,是自己!】
【既要将自己生擒,更要把自己身后的势力斩草除根,让自己孤立无援,只能任人摆布!】
娇娇之所以能想到这关键线索,全因青云城那场惊心动魄的交手。
那戴着暗金面具的男子,招式狠戾诡谲,周身散出的阴鸷气息,与暗月阁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还有就是,那面具人疯魔般缠着她,句句逼问的都是她修炼灵力的法诀!
一想到爹娘、师兄师姐还有满庄弟子,竟都因她而遭此无妄之灾,娇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自责,也不自怨自艾,从未恨因为自己修炼灵力引来祸患,只恨自己成长得太慢,实力不够强大,没能护住爹娘,没能拦下那场血流成河的屠庄之祸!
眼底翻涌的不是悔恨,是蚀骨的恨意与不甘,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