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娘走出夏青禾的帐篷时，腿肚子还有点发软。
夜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把一场决定生死的国战当成一场推销武器的展销会？
还给北地所有枭雄发邀请函，让他们搬着小板凳来前排围观？
这种事纵观史书闻所未闻！
但……
该死的，太刺激了！
苏玉娘血液里的商人冒险因子在疯狂燃烧。
她几乎能预见这消息传出去后，整个北地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那些桀骜不驯的马王跟富可敌国的盐枭，还有在夹缝里求生的地方豪强……他们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全都涌过来！
这一战无论输赢，夏青禾这个名字要么会成为北境天空唯一的太阳，要么就是唯一的深渊。
「来人！备我最快的马！我要立刻回去！」苏玉娘翻身上马，眼里是狂热的光，「这场豪赌，我千面狐跟了！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一个月后，鹰愁关有神迹上演！」
看着苏玉娘绝尘而去的背影，夏青禾只是平静的转身走回了帐篷。
「广告投放出去了，接下来就该进入紧张的备货环节了。」
她的内心独白平静的像在安排下个季度的生产计划。
……
三日后，磐石城。
当夏青禾率领着大部队押送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返回，整座城都沸腾了。
城墙上无数翘首以盼的居民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看着缴获的玄甲战马闪着寒光，还有那些垂头丧气被捆着押送的幸存俘虏，爆发出了雷鸣样的欢呼。
赢了！
我们真的赢了！
我们打败了朝廷的五千铁骑！
老石现在是建筑队的总工头，他带着自个儿子激动的站在人群里，指着那一车车运回来的战利品，声音都哽咽了。
「娃，看见没？看见没！那就是领主大人给咱们打下的江山！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咱们！」
他不懂什么战略战术。
他只知道跟着领主大人有肉吃有房住，腰杆子能挺直！
这种最朴素的认知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顶用。
它像颗种子在磐石城每个居民心里生根发芽。
当天下午，一场史无前例的全城动员大会在磐石城中心的大广场上召开。
夏青禾站高台上，面对下面几万道狂热又崇拜的目光。
她的声音通过几个并排的铁皮扩音器清楚的传遍广场每个角落。
「磐石城的公民们！士兵们！我的家人们！」
「狼回首的胜利不是结束，仅仅是开始！」
「在我们的南边在鹰愁关，一个新的敌人正在筑起高墙！他想把我们永远困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想让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世不得翻身！」
「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耳欲聋。
「很好！」夏青禾猛的一挥手。
「我宣布从今天起磐石城进入为期一个月的总动员状态！」
「这一个月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战斗和生产！」
「夏云峥！」
「末将在！」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我要你把所有新兵给我练成虎狼！我要你把第一军的战斗意志给我刻进每一个士兵的骨头里！一个月后我要一支能踏平鹰愁关的钢铁雄师！能不能做到？！」
夏云峥双目赤红，怒吼道：「保证完成任务！！！」
「工业部！老石！」
「小人在！」老石激动的冲出人群跪在地上。
「给我站起来！」夏青禾喝道，「我的磐石城没有跪着的工匠！」
老石一个激灵猛的站直了身体。
「我命令你！所有高炉锻锤还有工坊，从今天起三班轮换昼夜不息！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五千杆全新的遂发枪跟一千副全新的板甲，还有一百门没良心炮的零件！能不能做到？！」
老石的脸涨得通红，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领主大人放心！就算把命搭进去，也给您造出来！！！」
「工程兵团！」
「在！」断魂谷二当家，现在的工程兵团长，大步出列。
「所有缴获的武器铠甲给我融了当原料！所有战马给我编入骑兵营！我给你们的任务是照着我的图纸造出一百架攻城梯跟五十辆移动盾车！一个月够不够？！」
「够！！！」
「潘律！」
「臣在。」潘律笑着上前一步。
「你负责总调度！钱粮人我全都交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一个月内让磐石城这部战争机器给我发挥出百分之三百的效率！」
「遵命！」
夏青禾目光扫过全场。
「公民们！这一个月会很苦会很累！」
「但这一个月将决定我们未来一百年的命运！」
「一个月后我将亲率大军南下鹰愁关！我要打碎那座囚笼，为我们的孩子打下一个崭新的富饶的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的世界！」
「北境万岁！！」
「领主大人万岁！！！」
狂热的呼喊冲天而起，像是要把天上的云都撕了。
「啧，战前动员，还是得画大饼加打鸡血，老套路，但真好用。」
夏青禾内心毫无波澜，冷静的给自己的演讲打了八分。
随着她一声令下，整个磐石城像一只被唤醒的史前巨兽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战争的齿轮开始用一种让人发怵的速度疯狂转动。
练兵场上夏云峥成了魔鬼教官。泥地里匍匐前进跟冰水里练习闭气，所有新兵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但没人敢反抗，因为他们亲眼见过这位统帅在战场上是怎么杀人的。
工业区里三座高炉的烟囱喷着永远不灭的浓烟。水力锻锤的轰鸣昼夜不绝，震的地皮都在发麻。老石带着他的工匠们眼睛熬的通红，但没人想休息。每造好一件武器，他们就感觉离领主大人承诺的好日子又近了一步。
行政大楼里潘律跟他新组建的官僚团队忙的脚不沾地。无数的报表跟调度令从这里发出，像精准的神经信号一样调控着城市每个角落的运作。
短短七天过去。
等夏青禾再站上城墙俯瞰自己的领地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心惊。
整个磐石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军工厂。
无数火把跟探照灯把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练兵的吼声工厂的锤音还有运输物资的号子声，汇成了一曲钢铁与火焰的交响。
一种强大蛮横足以碾碎一切的工业暴力美学，在这片荒原上展露无遗。
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被称作红色巨人的国度，在发出战争动员令后那排山倒海的恐怖产能。
潘律不知何时也走上了城墙，站在她的身边，由衷的感叹：「我们……正在创造一个怪物……」
「不。」
夏青禾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
「我们不是在创造怪物。」
「我们是在创造历史。」
「鹰愁关的陈武还在玩着他那套砌墙屯粮的旧时代把戏。他永远不会明白他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支军队。」
夏青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正在苏醒的饥肠辘辘的工业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