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万一。”裴欢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的搭档,我自己会照顾好。他需要的不是随时准备叫停的特殊关照,而是一个正常完整的舞台。”
【可是万一呢】
【我在现场,等下不会发狂吧...】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不懂就去查,他这病伤害自己都不会伤害别人】
【受教了】
【裴欢对节目组工作人员态度好差】
【之前就有爆料说她性格不好,怎么净欺负打工人】
【圣母滚粗,一看这就故意针对陈瑾,还要给什么好脸色】
她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带着冰冷的警告:“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有什么手段,光明正大地来。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理战,只会显得……更低级。”
女助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敢再与裴欢对视,嗫嚅着说了句“抱歉打扰了”,便匆匆离去。
舞台上。
灯光亮起,背景依旧是那座破庙。
经过昨日的风波,所有人的心都悬着,既期待又担忧。
【希望欢欢今天顺利】
【再有状况就不是偶然了哈】
【对啊,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真又好气又好笑】
【期待期待,“裴伴”来咯】
表演开始。
这一次,不会再有意外。
裴欢饰演的女御史,锋利依旧,却在那份逼人的锋芒之下,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底色。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质问,都仿佛带着温度,意不在摧毁,而是在小心翼翼地敲击着那层坚硬的外壳。
而陈瑾饰演的谢孤寂,也不再是昨日初登台时纯粹的紧张无措。
他将那份与角色本身相契合的局促与挣扎,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女御史的言语如利剑般刺来时,他的退缩不再是表演的失败,而是角色真实的反应。
而当他终于被点燃,吼出那句“吾非懦弱!吾是……不甘!”时,那颤抖的声音里蕴含的不再是崩溃的边缘感,而是一种破茧而出的决绝的力量!
他没有看向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他的目光,几乎全程都追随着裴欢,仿佛她是他是他敢于表达的唯一来源。
而裴欢,也稳稳地接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她的表演与他紧密缠绕,引导却不压制。
他们之间流动着一种无形却强大到足以感染全场的气场——那是灵魂深处的共鸣。
当最后,书生终于拿起笔,不再是只为孤魂点灯,而是要为活人书写状纸,与女御史并肩而立时,舞台上的光影恰到好处地落在两人身上。
没有拥抱,没有牵手,甚至没有对视。
【好配】
【这谢幕绝了】
【简直宿命感爆棚】
掌声如同迟来的潮水,汹涌澎湃,久久不息。
这一次的评分,毫无悬念。
台下的赵导也满意点头,连带着眼角深刻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像老匠人摩挲着终于淬炼成器的璞玉。
而陈瑾,他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演员,但他贡献了一场无法复制的表演。
站在舞台中央,听着宣布结果,感受着身边人细微却平稳的呼吸,裴欢的心异常平静。
【叮!恭喜宿主达成支线任务!在综艺《表演者》获得冠军,积分+1000,目前积分:3340】
【触发支线任务:完成《浮世金织》拍摄,正式开启演艺之路!积分+3000】
她没有去看台下袁艾那几乎维持不住的笑容,也没有去在意陈钰可能隐藏在何处的阴冷目光。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陈瑾。
他依旧有些紧张,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额角还有细汗。
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雨洗过的晴空,清澈地映着舞台的光,也……映着她。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害羞地想要低头,却最终鼓起勇气,没有避开,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然后,对着她,极其缓慢却无比清晰地,露出了一个带着腼腆与喜悦的笑容。
如同阴霾散尽后,第一缕毫无保留的阳光。
裴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忽然想起系统那句关于“自由意志”的话。
是的,没有绑定,没有任务。
但此刻,看着这个因为她而重新绽放笑容的灵魂,她清晰地知道——
她的心,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
**
在《浮世织金》开拍前,裴欢经历了一段极为严苛的沉浸式训练。
剧组请来了好几位老师——
一位是精通民国礼仪的大家闺秀后人,纠正她端茶杯时手指的弧度、走路的步态,甚至如何执团扇、如何在不露脚踝的长裙下迈出既端庄又隐含风情的步子;
一位是苏州评弹老艺人,教她用带着吴侬软语韵味的官话念白,尾音要糯,却不能腻,在谈判桌上既要柔化锋芒,又要字字千斤;还有一位曾是老裁缝,不仅教她不同场合旗袍的穿着禁忌,更要她亲手触摸各种面料,理解绫罗绸缎与棉麻粗布背后所代表的社会阶层与人物心境。
一时间,裴欢的公寓里总是回荡着咿咿呀呀的评弹声。
她对着落地镜,一遍遍练习转身、抬眼、颔首,直至那属于现代都市的利落感被一点点磨去,沉淀出许蔷薇外柔内刚的民国风骨。
周晴来看她时,裴欢难得休息,因为穿着不合脚的旧式高跟鞋练习走路,脚踝微微有些红肿。
她们默契对视一眼,裴欢无所谓地笑笑。
周晴无奈,默默将更周全的护理用品交给林悦,便离开了。
裴欢清楚,要真正撑起许蔷薇这个从底层摸爬滚打到商业巨擘的角色,形似只是皮毛,神韵才是骨骼。她
不仅要会穿旗袍,更要懂得旗袍束缚下如何行动;不仅要会说旧式官话,更要理解那语调背后蕴含的机锋。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公寓染成暖金色。
裴欢蜷在窗边的软椅里,手边是《浮世织金》厚重的剧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忽然,门铃清脆响起。
裴欢想,这个时间,林悦应该不会不打招呼就来……
她下意识起身,甚至忘了穿拖鞋,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向门口。
打开门,看到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是陈瑾。
他今天穿得出乎意料的……正式。
一件挺括的浅蓝色衬衫,外面套着柔软的灰色羊绒连帽开衫,帽子没有拉起,露出他清隽的眉眼和线条流畅的脖颈。
只是,那份刻意维持的整齐,完全被他此刻的状态出卖了——他紧紧抿着唇,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急促的奔跑,又像是被巨大的紧张感攫住。
而他手中,正死死攥着一个素色的、看起来颇为雅致的硬纸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那轻飘飘的纸袋有千钧重。
裴欢压下心头的讶异与一丝莫名的悸动,打开了门。
“裴…裴欢。”门开的瞬间,陈瑾像是受惊般,视线飞快地垂落,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她踩在光洁地板上的、白皙的双脚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更汹涌的紧张淹没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裴欢侧身让他进来,声音放得比平时更轻柔些,试图缓解他的不安。
她注意到他额角细密的汗珠,随手拿了张纸巾自然地给他擦汗。
陈瑾更是僵硬,站在玄关,像一尊被点了穴的雕塑,与这充满她个人气息的空间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看他红透的耳根,裴欢可能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让人讨厌。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将那个被他攥得有些变形的纸袋,笨拙地递到裴欢面前。
“我......我问了沈阿姨......这个……还给……你。”他依旧不敢看她,声音闷闷的。
裴欢接过纸袋。很轻。
她打开,里面是她决赛那天戴过的那枚封存着灯芯草的琉璃耳钉。
看得出来,它被小心地擦拭过,盛放在一小块黑色的丝绒布上,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温柔而执拗的光芒。
“它……”陈瑾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像是跋涉在泥沼中,“那天……台上……掉了。我……捡到了。”
裴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想起系统当时的提示,想起舞台上那片混乱中,他蜷缩颤抖却依旧紧握着拳头的模样。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在混乱中,本能地抓住了这个属于她的、微小的信物。
“谢谢。”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暖意,她拿起那枚耳钉,托在掌心,递到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你看,它很好。”
陈瑾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她掌心的耳钉,又迅速垂下,点了点头。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空气里仿佛充满了亟待破土而出的东西,无声而磅礴。
他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指节泛白。
“我……我还有……话……想说。”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