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轻响。
那红得刺眼的绣球，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卡皮塔诺那覆盖着黑色甲胄的胸前。
出于本能他手下意识地抬起，稳稳地接住了这个从天而降的物件。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卡皮塔诺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柔软、带着女子香气的绣球，又抬头看了看彩楼上同样一脸错愕的玉兔精。
整个广场，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孙悟空和猪八戒的身上，转移到了队伍最后方那个高大而神秘的黑甲人身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砸中了……那个黑甲将军？”
“不是说招驸马吗？怎么会是个当兵的？”
人群中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孙悟空也愣住了，他握着金箍棒的手停在半空，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什么情况？
剧本不对啊！
陆压那死鸟，不是冲着俺老孙来的吗？怎么把绣球给老卡了？
云端之上，陆压笑得在云头上打滚，手里酒葫芦都快拿不稳了。
“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他一边笑，一边对着虚空拍手叫好，“猴子以为我要整他，结果我偏不！这叫声东击西，虚晃一枪！就是要这种意想不到，才有乐子嘛！”
他指尖一道法力悄无声息地打下，如同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在天竺国所有百姓的心中，荡开了一圈涟漪。
下一刻，人群中的议论声，风向陡然一变。
一个站在最前排的老者，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地叫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听说从中土大唐来了位圣僧，要去西天取经！传闻那圣僧宝相庄严，身有佛光，定非常人！”
他这么一喊，旁边的人立刻附和。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公主殿下冰清玉洁，心向佛法，定然是想嫁给圣僧，共修大道！”
“可是……那不是个和尚吗？”有人疑惑。
“你懂什么！”立刻有人反驳，“圣僧岂会以凡俗面貌示人？你看这位将军，身高八尺，威武不凡，身上这股气度，寻常人哪里有？这定是圣僧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才显化的护法金刚之相！”
“对啊！你看他戴着面具，就是不想以真面目惊扰我等凡人！这才是高人风范！”
“原来如此！黑甲将军就是圣僧！”
“圣僧被公主的绣球砸中了！”
“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啊！”
这股声音，以一种不可理喻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广场。
在陆压法术影响下，所有百姓都深信不疑，这位戴着面具的黑甲将军，就是传说中那位来自东土大唐的圣僧！
猪八戒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揉了揉眼睛，指着被人群围住的卡皮塔诺，又指了指旁边的唐僧，结结巴巴地对孙悟空说道：
“猴、猴哥……他们……他们管卡皮塔诺施主叫师父？”
孙悟空的脸都黑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卡皮塔诺那句“把看戏的变成唱戏的”是什么意思了。
陆压这一手，釜底抽薪，直接把卡皮塔诺给推到了戏台中央！
这比直接打一架，要恶心一万倍！
“圣僧！恭喜圣僧！贺喜圣僧！”
“圣僧，快随我等进宫面见国王！”
还不等卡皮塔诺做出任何反应，维持秩序的皇家卫兵已经如狼似虎地冲了过来。
他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将卡皮塔诺团团围住，半是邀请，半是强迫地推着他往皇宫的方向走。
“恭迎驸马爷！”
“恭迎圣僧驸马！”
卡皮塔诺，这位在北俱芦洲杀得尸山血海、令人胆寒的愚人众执行官，此刻正被一群凡人簇拥着，动弹不得。
他可以一瞬间将这些人全部震飞。
但他不能。
钟离的嘱托，西行的规则，还有那该死不通武艺的普通民众，像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他所有力量。
他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些人推搡着，将他推向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深渊。
唐僧此刻也彻底懵了。
他拉住孙悟空的袖子，满脸困惑地问：“悟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位卡皮塔诺施主……他们为何称他为贫僧？”
“师父，这事儿……说来话长。”
孙悟空嘴角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告诉师父，你徒弟我的一个损友，为了看热闹，用妖法把全国人民的脑子都洗了一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向国王解释清楚？”唐僧焦急地问。
解释？
孙悟空看了一眼那些陷入狂热的百姓，苦笑一声。
现在去解释，只会被当成是妖言惑众的骗子，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是嫉妒“圣僧”的妖怪，直接被乱棍打死。
“快！快跟上！我们是驸马爷的随从！”
猪八戒眼珠子一转，忽然大叫一声，扛起九齿钉耙，挤开人群就追了上去。
“呆子，你干什么去！”孙悟空喊道。
“猴哥你傻啊！卡皮塔诺施主现在是驸马爷了，我们跟着去，那皇宫里的山珍海味，还不是任我们吃？”
猪八戒头也不回地喊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孙悟空气得差点一棒子敲过去。
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卡皮塔诺已经被人群簇拥着，推到了皇宫的门口。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重重人群，他目光与孙悟空视线在空中交汇。
虽然隔着面具，但孙悟空清晰地从那道目光里，读出了一种混杂着茫然、无助和一丝恳求的情绪。
那眼神仿佛在说：救我。